浓得化不开的廉价脂粉味,死死糊在鼻腔深处,像油脂堵塞了毛孔。每一次吸气,都拉扯着肺腑,带来窒息般的恶心。
张亮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像隔着一层浑浊的油膜。他用力眨了眨,睫毛扫过眼睑,又痒又粘腻。眼前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磨得发花的铜镜。镜框爬满暗绿铜锈,镜面中央,映出一张脸。
一张……难以形容的脸。
惨白如劣质石灰,两团圆得突兀、红得发紫的胭脂硬生生戳在颧骨上。眉毛被炭笔描得又粗又黑,如同两条僵死的毛虫,几乎飞进鬓角。嘴唇猩红欲滴,边缘糊开,像刚啃过生肉。
发髻油腻腻,分辨不出颜色,歪斜地插着几根褪色的绒花和一支闪着廉价金属光的簪子。视线艰难下移,身上裹着一件……难以名状的“衣裳”。粗劣的大红绸布,领口开得极低,露出嶙峋的锁骨和一片苍白皮肤,袖口和下摆却缀满了俗不可耐的亮片和廉价的绿色流苏,红绿撞得人眼晕。
“呕……”强烈的视觉冲击混合着刺鼻气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张亮干呕出声。声音沙哑尖细,带着造作感,全然陌生。
就在干呕的瞬间,脑海深处仿佛被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劈开!
无数混乱、尖锐的画面碎片轰然炸开: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大师兄?)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下贱东西!倒个洗脚水都磨蹭!”
自己(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穿着这身扎眼的红绿衣裳,在肮脏暗巷里对一个惊慌的卖花女动手动脚,被粗壮妇人一口浓痰啐在脸上:“呸!人妖!不要脸!”
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男人(同门?)围着自己哄笑:“看看‘粉牡丹’,小腰扭得比窑姐儿还带劲儿!唱个小曲儿听听?”一只油腻的手在厚粉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紧接着,一个冰冷恐怖的画面碎片如同寒冰利刃,狠狠刺入:
施家巷!那个漆黑、充满脂粉香和女子绝望呜咽的院落!
一道快到无法形容的剑光!如同暗夜撕裂的闪电!冰冷!锐利!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从膝盖以下瞬间爆发!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涂着艳俗蔻丹的双手徒劳地在尘土里抓挠,试图拖动那已不属于自己的下半身。
抬头,对上一双眼睛——属于“云中飞鹤”周淳的眼睛!里面没有愤怒,只有看死物般的冰冷、漠然和厌恶!
然后是黑暗的牢房,伤口腐烂的钻心疼痛……
县衙大堂!刺眼的阳光!惊堂木拍击!沾着血迹的鬼头刀!刽子手喷在脸上的劣质酒气!围观人群兴奋的呐喊……
咔嚓!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粉牡丹”……这三个字连同断腿之痛、刀锋临颈的冰冷,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张亮的意识里。屈辱、恐惧、烂泥般的卑微……还有那清晰无比的、身首分离的绝望结局!属于“粉牡丹”张亮的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梦!他是张亮!魔道底层最卑微的渣滓——“粉牡丹”张亮!一个注定在施家巷被斩断双腿、拖进大牢、最终被一刀咔嚓的采花贼!
等等!张亮?粉牡丹?施家巷?周淳?!
一股更庞大、更荒谬的认知,如同天外陨石,狠狠砸进他混乱的脑海!
蜀山!《蜀山剑侠传》?!
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那些名字(周淳!)……瞬间被“蜀山”这个关键词强行拼凑起来!
“我……是张亮?!还是《蜀山》里那个死得毫无价值、名字都带着猥琐恶心的炮灰小淫贼——粉牡丹张亮?!”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单纯知道自己是采花贼、知道自己要死,强烈一万倍!
贼老天!别人穿越,不是天才就是大佬!我呢?!穿成这么个玩意儿?!一个原着里死得毫无波澜的烂泥渣滓?!
“呕——!” 生理性的强烈不适冲破喉咙,张亮扶着冰冷的土墙剧烈干呕,吐出酸涩的胆汁。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铜镜里那张鬼画符般的脸。镜中那扭曲的妆容下,眼神里只剩下惊惧、茫然,和被命运戏耍到极致的愤怒。
“粉牡丹…张亮…蜀山…我他妈是蜀山里的粉牡丹张亮?!还是个…马上就要被周淳砍掉双腿、再被拖上县衙大堂砍掉脑袋的炮灰?!” 这认知让他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凉意直冲尾椎骨,又被邪火顶得几乎爆炸!他下意识地、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双腿之间!
“艹!” 确认了某个关键存在后,张亮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虚脱般靠在墙上。还好,硬件齐全,不是太监!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个屁!
下一秒,更大的绝望将他淹没!
“硬件齐全!但腿马上要没了!脑袋也保不住!这他妈比太监还惨一万倍!还是在蜀山这个神仙打架、凡人命如草芥的鬼地方!” 他抱着头,指甲几乎抠进头皮,“施家巷!县衙大堂!周淳的剑!刽子手的刀!这是写在生死簿上用红笔加粗的必死绝路!原着里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就嗝屁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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