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楚曦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身高的优势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恕罪？”
他低低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楚小姐何罪之有？莫非是……怪咱家手脚不够利落，未能将那染坊的‘异味’，清除得更彻底些？”
他果然是为了那封信而来！
而且如此直接地挑明！
楚曦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紧，指尖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帮助她保持清醒。
“臣女不知九千岁所言何意。”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与一丝被闯入私地的惊惶，“臣女近日身体不适，一直在院中静养，并未听闻什么染坊走水之事。”
装傻。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应对。
裴寂看着她那双努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紧张的眼睛，忽然轻笑出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药房里回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
“不知？”他往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楚曦甚至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寒意，“那‘缠绵’之毒，解起来可还顺利？赤芍性烈，碧血藤霸道，无根水送服，子时饮下……滋味如何？”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楚曦心上！
他不仅知道她中毒，知道解药，甚至连她服药的细节都一清二楚！
他在她身边，到底安插了多少眼睛？！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随之涌起的，却是一股被彻底窥探、无力反抗的愤怒！
她猛地抬眼，对上他那双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眸子，一直强装的镇定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你监视我？！”
裴寂对她的愤怒浑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因情绪波动而染上绯红的脸颊，以及那双终于不再掩饰、燃着冰冷火焰的眸子。
“监视？”他微微偏头，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忍，“咱家不过是看看，咱家留下的这条命，够不够结实，值不值得……继续养着。”
他伸出手，并未触碰她，只是用指尖虚虚拂过她方才正在研磨的药杵，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随意。
“楚曦，”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蛊惑般的危险，“咱家帮你清了垃圾，你也该让咱家看看，你除了会点小聪明和……配点不上台面的迷药之外，还有什么价值？”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丈量着她的每一寸反应，带着评估，也带着一丝……等待投喂般的兴味。
“否则，”他顿了顿，指尖在药杵上轻轻一点，那坚硬的玉石药杵，竟无声无息地从中裂开一道细纹！
“下次烧掉的，可能就不止是染坊了。”
威胁，赤裸而直接。
楚曦看着那裂开的药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知道，这不是玩笑。
裴寂是在给她下最后通牒。
要么，展现出足以让他继续“投资”的价值，成为他棋局中有用的棋子。
要么，就像那染坊和这药杵一样，被彻底清除。
没有第三条路。
书房内死寂一片，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楚曦紧紧抿着唇，胸口剧烈起伏。
前世的仇恨，今生的挣扎，与眼前这尊活阎王的逼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所有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如同琉璃般的平静。
“九千岁想要看到价值？”她迎上裴寂审视的目光，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可以。”
“但，不是以您这种方式。”
她微微抬起下巴，尽管身高不及他，气势却不愿完全被压倒。
“合作，可以。但需有合作的规矩。”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谁也别想，轻易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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