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烛影摇红。宋江那封暗藏机锋的招安信,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梁山核心头领心中激起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林冲一番掷地有声的分析,虽统一了众人思想,坚定了抗御招安的决心,但如何回复这封信,却需仔细斟酌。这不仅是给宋江一个交代,更是向外界,尤其是向所有关注梁山动向的势力,昭示“冲霄寨”的根本立场!
朱贵、吴用、朱武、裴宣、晁盖等核心人物俱在,目光都集中在负手立于舆图前的林冲身上。
吴用轻摇羽扇,沉吟道:“寨主,宋江此人,关系网复杂,在绿林道中声望颇高。回信若过于直白强硬,恐其恼羞成怒,四处散布对我等不利之言,污我梁山为不识好歹、顽抗到底的悍匪,于我等招贤纳士之大计恐有妨碍。”
朱武点头附和:“学究所言有理。然则,若回信含糊其辞,虚与委蛇,又恐其误判我等心意,纠缠不休,甚至引来朝廷更直接的招安试探,反而不美。需得绵里藏针,既表明态度,又暂不撕破脸皮。”
晁盖皱眉道:“这宋江,也是一番‘好意’,只是道不同尔。回信是否可婉转些,只言时机未至,暂缓商议?”
林冲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诸位兄弟所虑,皆有道理。然,对宋江此人,及其所代表的‘招安’之路,我梁山泊,必须亮明底线,绝无含糊!”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提起狼毫,墨迹饱蘸。
“宋江之信,看似私谊,实为公器。其所言‘招安’,绝非他一人之念,乃是朝中某些势力,或试探,或分化之举。我若退缩回避,示之以弱,则豺狼必踵迹而至!唯有旗帜鲜明,方能杜绝妄想,震慑宵小!”
他目光锐利,沉声道:“此回信,不仅要给宋江看,更要给那东京城里的高俅、蔡京看,给天下所有关注我梁山的英雄好汉、百姓黎庶看!我林冲,要借此信,昭告天下——梁山之路,乃是‘替天行道’之路,是涤荡污浊之路,绝非苟且招安之途!”
言毕,林冲略一沉吟,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梁山泊林冲、晁盖,顿首拜复郓城宋押司阁下:”
“惠书奉悉,承蒙挂念,感愧交并。公明兄仗义疏财,名满山东,冲与天王,素所钦仰。然,兄台书中‘招安’之议,冲与山寨众家兄弟,再三思之,实难从命,不得不直言以告,幸勿罪也。”
开篇礼节周全,先扬后抑,给足对方面子,旋即直入主题。
“夫天下大势,在道不在位。当今天子昏聩,权奸(蔡、高等)当道,闭塞贤路,荼毒生灵。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此等朝廷,忠良何以立足?正气何以伸张?”
“我梁山泊,聚义‘替天行道’,非为割据称雄,实为在这污浊之世,存一片清明之地,护一方无辜百姓,聚天下忠义之士,以待天时,廓清寰宇!我等刀兵所向,乃贪官污吏,乃豪强恶霸,乃将来可能南下涂炭我华夏之胡虏!而非赵宋官家,更非天下黎民!”
“所谓‘招安’,不过权奸牢笼英雄之饵食,驱虎吞狼之毒计。纵得一时虚衔,焉能保众兄弟周全?纵得半纸赦书,岂能改天下糜烂之局?不过使英雄气短,壮志消磨,终为他人作嫁,甚或鸟尽弓藏,悔之晚矣!林冲身负血海深仇,深知奸佞之险,此路,绝不可行!”
“公明兄美意,冲心领之。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在郓城,自有兄之难处与考量;我在梁山,亦有我之志向与担当。但愿兄台恪尽职守,保境安民,他日若天下有变,或可并肩携手,共扶社稷。若兄执意效忠当今朝廷,亦请自便,只是这‘招安’二字,再也休提!梁山泊众兄弟之前程,不劳庙堂费心,自有手中刀枪、胸中热血去搏!”
“言尽于此,肺腑相告。山水有相逢,江湖路远,各自珍重。顿首再拜。”
信写毕,林冲掷笔于案,声若金铁:“便如此回复!朱贵兄弟,选一心腹,将此信原封不动,交予宋江来使!并传我话:梁山泊,不惹事,亦不怕事!愿交朋友,不纳说客!”
“是!”朱贵凛然应命,小心收起书信。
厅内一片寂静。众人皆被林冲信中那股睥睨天下、掷地有声的豪情与决绝所震撼。这已不仅是一封回信,更是一篇战斗檄文,一份宣言!
吴用长叹一声,击节赞道:“寨主此信,堂堂正正,气贯长虹!既全了礼数,又亮明刀枪!宋江见信,当知我梁山非池中之物,招安之念,可以休矣!”
朱武抚须笑道:“妙极!此信传出,天下有识之士,当知我梁山泊之志,非为一己之私,实为天下公义!慕名来投者,必如过江之鲫!”
晁盖亦拍案道:“好!写得痛快!这才是我梁山好汉的气魄!那宋江若识趣便罢,若不识趣,哼,俺晁盖的刀,也不认他甚么‘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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