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头,象征刘氏荆州的旌旗虽未更换,但空气中弥漫的凝重与肃杀,已与往日大相径庭。自刘琮在蔡瑁、张允、蒯越等人“簇拥”下继位,并公开宣布尊袁绍为盟主以来,这座雄踞汉水之滨的巨城,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云笼罩。街头巷尾,流言蜚语不断,士卒百姓,人心惶惶,既有对北面刘乾铁骑的恐惧,亦有对未知未来的迷茫。
州牧府内,灵堂尚在,白幡未撤,但主导此地气氛的,已非逝去的刘表,而是端坐主位,虽年幼却被迫穿上不合身官服的刘琮,以及分列两侧,面色或凝重、或得意、或隐带忧色的荆州文武。
蔡瑁一身锃亮甲胄,腰佩长剑,取代了往日文官主导的格局,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威严:“今曹贼困守官渡,覆灭在即。袁家两位公子,四世三公,天下景仰,兵精粮足,更兼仁义布于四海。我荆州新遭大丧,外有强邻(指刘乾)环伺,内需稳定人心,奉袁公为盟主,实乃上应天时,下顺民心,保境安民之良策!诸公当同心协力,共扶幼主,以安荆州!”
他话音落下,张允、傅巽等人立刻出声附和,言词凿凿,仿佛此举是荆州唯一的生路。然而,堂下并非只有一种声音。
只见文官班列中,一人越众而出,年约四旬,面容清癯,目光锐利,正是荆州名士,曾为刘表制定律令、深得倚重的韩嵩。他并未看蔡瑁,而是对着年幼的刘琮深深一揖,沉声道:“主公!嵩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堂内顿时一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韩嵩身上。
韩嵩挺直脊梁,声音朗朗,回荡在灵堂之上:“老主公在时,虽与袁本初有旧,然从未有君臣之名分!我荆州乃汉室疆土,牧守乃朝廷任命!今不明不白,遽然尊袁绍为盟主,置天子于何地?置朝廷法度于何地?此乃僭越!且那袁绍、袁术,外宽内忌,好谋无断,扬州之地,谋士倾轧,将士离心,岂是明主之相?其与刘乾相争,胜负犹未可知!我荆州带甲十余万,民富粮足,据长江之险,纵不能北图中原,自保亦绰绰有余,何须仰人鼻息,行此授人以柄之事?若引袁绍兵马入境,请神容易送神难!届时,荆州恐非刘氏之荆州,亦非在座诸公之荆州矣!”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一些原本就对投靠袁绍心存疑虑的官员,不禁暗暗点头。
蔡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厉声喝道:“韩德高(韩嵩字)!休得胡言乱语,扰乱人心!袁公乃海内人望,岂是你能妄加评议?刘乾虎狼之师,已破曹操大半,其势滔天,下一个目标必是我荆州!若无强援,我等皆为阶下囚耳!你口口声声汉室朝廷,如今天子蒙尘,许都自身难保,朝廷何在?法度何在?”
韩嵩毫无惧色,直视蔡瑁:“蔡将军!正因天子蒙尘,我等臣子更应恪守臣节,静待天时!岂能因畏惧强敌,便行悖逆之事?此与认贼作父何异?刘乾虽强,然其讨曹檄文亦言‘匡扶汉室’,我荆州若举忠义之旗,稳守疆界,未必不能与之周旋!若贸然依附袁绍,才是自绝于天下忠义之士!”
“放肆!”蔡瑁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几,“韩嵩!你此言是说我等皆为不忠不义之徒吗?来人!”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一直冷眼旁观的谋士蒯越(字异度)连忙起身打圆场:“德高公息怒,蔡将军亦是为荆州大局着想。如今局势纷乱,各有利弊,还需从长计议……” 他话语圆滑,看似调解,实则仍是倾向于蔡瑁一方,只是不愿在灵堂之上闹得太过难堪。
一直沉默的幼主刘琮,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小脸煞白,喏喏不敢言。
就在这僵持之际,府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名军校快步闯入,单膝跪地禀报:“启禀主公,诸位大人!江夏都尉甘宁、襄阳城门校尉魏延,各引部属数十人,在府门外求见!”
“甘兴霸?魏文长?”蔡瑁眉头一皱,这两人皆是荆州军中以勇力闻名的将领,但出身并非蔡、蒯等核心士族,平日并不算核心圈层之人,此刻联袂而来,所为何事?
他看了一眼脸色不豫的韩嵩,又瞥向一旁端坐,仿佛事不关己的袁绍使者逢纪(他已公开身份,代表袁绍“观礼”),心中念头急转,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两名武将龙行虎步,踏入灵堂。当先一人,约三十岁年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虽穿着军官服饰,却难掩一身彪悍江湖气,锦帆摇曳(虽未佩戴,但气质犹存),正是江夏都尉,以勇猛和水战闻名的甘宁甘兴霸。他目光扫过堂上众人,带着几分桀骜与审视。
落后他半步者,年纪稍轻,约二十七八,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顾盼间自有一般睥睨之气,乃是襄阳城门校尉魏延魏文长。他身形挺拔,步伐沉稳,手按佩刀,气势迫人。
二人先是对着刘琮的灵位和刘琮本人躬身行礼,然后甘宁便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巴蜀口音:“末将甘宁(魏延),参见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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