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馥那一次软弱退让,如同在堤坝上掘开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袁绍这只窥伺已久的猛虎,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岂会轻易满足?二十万石粮草和魏郡数县的“暂借”,非但未能平息他的欲望,反而更激发了他吞并整个冀州的野心。在他看来,韩馥的懦弱无能,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如此肥肉,落在这样一个庸主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邺城州牧府内的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韩馥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眼神涣散,终日里魂不守舍。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袁绍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笑容,以及其麾下那些骄兵悍将杀气腾腾的脸孔。那份“借”地索粮的文书,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刻炙烤着他的心神。他后悔,无尽的后悔,当初为何要引狼入室,为何要答应那无耻的要求?可如今,悔之晚矣。
“主公,不能再退让了!”长史耿武几乎是闯进了韩馥的书房,他须发戟张,脸色因愤怒而涨红,“袁绍得寸进尺,近日又派其谋士逢纪、许攸,在魏郡四处活动,拉拢我冀州官吏将领!其部将颜良,更是在边境频频调动,耀武扬威!这分明是要鸠占鹊巢,一步步蚕食我冀州基业啊!若再隐忍,我等皆成阶下之囚矣!”
别驾闵纯也在一旁,忧心忡忡地补充:“耿长史所言虽直,却是不争事实。袁绍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我冀州内部,也已人心浮动。治中刘子惠、骑都尉沮授(此时沮授尚在韩馥处,但心向袁绍),皆与袁绍使者过从甚密。更有一些郡县守令,见风使舵,已生异心。主公,当早作决断!”
韩馥听着两位心腹的疾言厉色,非但没有振作,反而更加惶恐。他双手颤抖地捧起茶杯,却连杯盖都拿不稳,发出“咯咯”的碰撞声。“决断?如何决断?袁本初势大,颜良、文丑有万夫不当之勇,逢纪、许攸智计百出……我……我拿什么与他抗衡?若是动武,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耿武痛心疾首:“主公!我冀州亦有带甲十万,良将如麴义、张合、高览(此时张合高览尚在韩馥或冀州军系统中),皆非庸才!只要主公振作,上下齐心,据守坚城,未必不能与袁绍周旋!即便不敌,也可向幽州刘乾或兖州曹操求援,共抗强袁!岂能坐以待毙?”
“刘乾?曹操?”韩馥茫然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笑,“远水难救近火……况且,他们会为了我与袁本初交恶吗?不会的……他们都在看笑话,等着分一杯羹……” 他已彻底陷入了悲观主义的泥沼,看不到任何希望。
就在韩馥君臣一筹莫展之际,袁绍的下一步棋,已经悄无声息地落下。这一次,来的不再是索要钱粮地盘的文书,而是两位“说客”——荀谌(荀彧之兄,此时在袁绍处)和高干(袁绍外甥)。
荀谌风度翩翩,言辞恳切,高干则少年气盛,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傲气。二人见到韩馥,并未如郭图那般咄咄逼人,反而执礼甚恭。
荀谌开门见山,但语气温和:“文节公(韩馥字),谌此次前来,非为索求,实为公之前途性命着想。”他先是分析了天下大势,言称董卓虽败,然天下纷乱,群雄并起,非强主不能保境安民。接着,他话锋一转,开始“设身处地”地为韩馥分析:“袁将军宽仁大度,海内归心,其志在匡扶汉室,非为一己之私。而公,性温和,不习军事,守此大州,强敌环伺,譬如怀揣重金行于闹市,岂能长久?”
他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韩馥,继续道:“如今公孙瓒在北,虎视眈眈;黑山贼于西,肆虐地方;袁将军在东,众望所归。公夹在其中,动辄得咎。万一有失,不仅州郡不保,恐身家性命亦难周全。谌为公计,莫若效仿古之尧舜,禅让贤能。将冀州牧之位,让于袁将军。袁将军感公之德,必厚待公,使公安享富贵,颐养天年。此乃上策,既可免刀兵之祸,保境安民,又可全公之名节,岂不美哉?”
这一番话,看似处处为韩馥着想,实则是杀人诛心,将逼宫夺位包装成了“主动禅让”的美谈。高干在一旁也帮腔道:“舅父常言,文节公乃忠厚长者,若肯相让,必以国士待之!总好过将来兵戎相见,玉石俱焚!”
韩馥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他万万没想到,袁绍竟如此迫不及待,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要了,直接要他交出州牧之位!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怒斥,但在荀谌那“真诚”的目光和高干隐含威胁的语气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大堂都在摇晃。
耿武在堂下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厉声喝道:“荀友若!高元才!尔等休得巧言令色!冀州乃朝廷疆土,岂是私相授受之物?袁本初欲行篡逆之事,何必假惺惺作此姿态!”
荀谌面色一沉,尚未说话,高干已冷笑道:“耿长史,识时务者为俊杰。莫非你要眼睁睁看着韩使君身死族灭,冀州生灵涂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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