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主导的“体系消耗战”虽被祁同伟以灵活手腕暂时化解,但其带来的寒意已深深浸入金山镇的肌理。项目审批的隐性门槛、资金拨付的刻意延迟、干部交流的釜底抽薪,如同附骨之疽,持续消耗着祁同伟的精力与金山镇的发展动能。祁同伟清楚,这绝非长久之计,他必须找到一种方式,不仅能抵御这种消耗,更能从根本上增强自身的“免疫力”和“反制力”。
他将目光投向了更深层次的制度建设与基层组织再造。观摩会的成功带来了名声,但真正的根基在于村一级的执行力和凝聚力。梁家能轻易调动市县层面的资源进行掣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基层的组织力量涣散,容易受到来自上面的压力影响。
祁同伟选择了一个矛盾较为突出、但支部班子还算得力的行政村——石盘村,作为他的党建引领集体经济深度试点。他几乎每周都要抽出时间,带着苗小翠等几个信得过的骨干,扎在石盘村。他不搞空泛的说教,而是从村民最关心的利益切入。
石盘村有片集体林地,以往承包出去,租金低廉,村民得益甚少,矛盾频发。祁同伟推动村党支部牵头,成立“石盘村生态林果合作社”,由党员和村民代表共同管理。他利用自身对政策和市场的超前认知,指导合作社引进适合当地气候的优质果树品种,并尝试林下养殖土鸡,形成立体农业。他明确要求,合作社的理事会成员必须有过半数是党员,重大决策必须经过党支部研究,利润分配方案必须由村民代表大会表决通过。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既有村民对新模式的不信任(“以前都没搞成,现在就能行?”),也有来自村里原有承包大户的暗中阻挠(其与镇里某位被梁家影响的副镇长有牵连),更有对党支部能力的不信任。
祁同伟展现出极大的耐心和务实精神。他亲自召开村民大会,用最朴实的语言算经济账,描绘前景;他带着村干部和村民代表去外地成功的合作社参观学习,开阔眼界;他顶住压力,坚决支持村党支部依法依规收回不合理的承包合同。当合作社第一批林下土鸡出栏,通过赵瑞龙介绍的渠道卖出了好价钱,村民第一次拿到实实在在的分红时,所有的质疑和阻力才真正开始消融。
石盘村的试点,悄然凝聚着人心,也像一根楔子,开始加固金山镇最基层的政权基础。祁同伟知道,这需要时间,但这是对抗上层权力任性干涉的最坚实屏障。
与此同时,他与赵瑞龙的合作,在博弈中艰难推进。冷链物流项目在赵瑞龙的“招呼”下终于获批,但赵瑞龙也加紧了“回报”的索求。他再次提出那个“高端休闲度假山庄”的计划,并且拿出了更具体的方案,选址紧邻生态旅游核心区,规模宏大。
“祁镇长,冷链项目我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这个度假山庄,绝对是双赢!能极大提升你们金山镇的旅游档次和税收!”赵瑞龙志在必得。
祁同伟仔细审阅着方案,心中警铃大作。方案中涉及部分林地的利用,存在打政策擦边球的嫌疑,而且如此大规模的商业开发,必然对脆弱的生态环境造成冲击,更可能激化与当地村民的矛盾。一旦出事,他作为主导合作的镇长,首当其冲。
“赵总,方案很有吸引力。”祁同伟沉吟道,“不过,涉及林地和环保的问题,需要非常谨慎。我看,是不是可以先做一个更详细的环境影响评估和社会风险评估?同时,这个项目的利益联结机制也需要明确,如何保证当地村民能持续受益?我们不能光图快,基础工作得做扎实。”
他再次运用了“拖延”和“设置前提”的策略,将合规性和村民利益作为挡箭牌。赵瑞龙虽然不满,但祁同伟说的都在理,且冷链项目刚承了情,也不好立刻翻脸,只得同意先做评估。祁同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既能满足赵瑞龙部分利益诉求,又能将风险控制在最低限度的平衡点。
情感的困局,是另一场更加煎熬内心的风暴。
李丽自京城归来后,情绪明显低落。与家里的沟通几乎陷入僵局。母亲态度坚决,父亲沉默如山。她与祁同伟的通话中,虽然依旧相互鼓励,但那份沉重和无奈,两人都心知肚明。
雪上加霜的是,李丽的母亲竟然亲自给祁同伟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李母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祁镇长,听说你最近工作很出色,恭喜你。”
“伯母您过奖了,我只是做好分内事。”祁同伟保持恭敬。
“丽丽是个单纯的孩子,她对你很有感情。但我们做父母的,不能只看感情。”李母话锋一转,直指核心,“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一些。有能力,有闯劲,这很好。但你的处境,也很微妙。梁家那边,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我们李家,不希望丽丽卷入这种不必要的纷争,更不希望她未来的生活充满不确定性和风险。你……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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