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他问,“需要多久?”
“从准备到得出初步结果,至少三天。若要确保无误,可能需要更久。”陆清然回答,“而且,我必须全程保持高度专注,不能有丝毫干扰。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污染样本,导致结果错误,或者……毁掉样本。”
毁掉样本。
那就意味着,唯一的物证消失,真相可能永沉海底。
萧烬的目光,再次落回陆清然脸上。她的脸色在气灯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坚定得灼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每一步的风险,知道失败的代价。
她也知道,她此刻要求的,是何等沉重的信任。
他缓缓绕过石台,走到她面前。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萧烬能看清她眼底因疲惫而生的细微血丝,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药草和皂角的气息。
“陆清然。”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压得很低,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看着本王。”
陆清然抬起头,直视着他。
萧烬深邃的眼眸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潭水深处却翻涌着她看不分明的剧烈情绪。有痛楚,有决绝,有一丝近乎脆弱的挣扎,但最终,都被一种沉重的、磐石般的决心覆盖。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他一字一顿,“你坚持要验,究竟是为了查明真相,还是……为了证明你的‘法证之道’?为了向你心中的‘科学’交代?”
这个问题尖锐如刀,直指本心。
陆清然没有立刻回答。她同样直视着萧烬,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有区别吗?”她反问,声音平静,“王爷,在我心里,查明真相,就是我的‘道’。如果真相被掩埋,我的‘道’就不复存在。我坚持要验,既是为了告慰先帝在天之灵,为了给皇上一个警醒,为了给所有枉死之人一个交代,也同样是为了……我毕生所信奉的,证据不会说谎,真相终将大白的信念。”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却更坚定:
“王爷可以认为我执拗,可以认为我冷酷,甚至可以认为我狂妄。但这就是我。我做不到明知有一条路可能通向答案,却因为恐惧和忌讳,而转身离开。”
萧烬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陆清然几乎以为他会再次陷入挣扎,或者,会说出拒绝的话。
终于,他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回书房。
陆清然留在检验室里,没有跟去。她知道,最后的决定,需要他独自做出。
时间一点点流逝。检验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她开始最后一次检查那些器具,确认药剂的纯度,调试气灯的亮度,将一切准备到完美。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沉稳,坚定,一步步向着检验室走来。
门被推开。
萧烬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更利落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脸上所有的犹豫和挣扎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属于镇北王的冷硬与决断。他手里,捧着那个黑漆木盒。
他走到石台前,将木盒放在陆清然面前。
“打开它。”他说。
陆清然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打开木盒的铜扣,掀开盒盖。龙凤纹玉盒静静躺在黑丝绒垫上,在气灯下流转着温润而诡异的光泽。
萧烬伸出手,却不是去拿玉盒。他的手按在了盒盖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目光,从玉盒移到陆清然的脸上,眼眸深不见底,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
然后,他松开了手,将那承载着父皇遗发、承载着皇族尊严、也承载着他和陆清然乃至更多人身家性命的玉盒,彻底推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检验室里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重量:
“陆清然,去做。”
“天大的干系——”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最深处挤压而出,沉重无比:
“本王与你同担。”
这不是情话,甚至不是温情的承诺。这是一个皇子、一个亲王,在伦理与亲情、礼法与真相的绝境之前,做出的最悲壮、最孤注一掷的抉择。他将自己的性命、荣耀、对父皇的孝道、乃至整个萧氏皇族一部分的体面,都押在了眼前这个女子和她那套“离经叛道”的方法上。
陆清然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玉盒,看着盒盖上那对仿佛要活过来的龙凤。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萧烬。
她没有说“谢”,也没有说任何保证的话。
只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伸出手,用戴着特制羊肠手套的双手,稳稳地捧起了那个玉盒。
她的动作小心而专业,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珍宝,又或是……一件即将揭开惊世秘密的圣物。
她转身,走向石台另一端早已准备好的洁净区域,开始进行第一步——净发。
萧烬没有离开。
他后退几步,靠在了刷着白灰的冰冷墙壁上,双臂环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看着陆清然专注的侧影,看着她一丝不苟的动作,看着那缕灰白的头发在琉璃盆的药水中轻轻荡漾。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再没有回头路。
风暴已在酝酿,而他们,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第33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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