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位面战争的硝烟，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散去。林飞那神乎其技的规则反制，虽然成功瓦解了幽骸位面的入侵，拯救了青芜界，却在所有知情者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那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直面未知深渊后的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
战争结束后，林飞变得异常沉默。他常常独自一人待在“太初”超算中心的最核心区域，面对着那浩瀚的位面阵列模型，久久凝视，仿佛要穿透那无数闪烁的光点，看到其背后更深层的真相。
他没有沉浸在胜利的荣光中，也没有急于策划对幽骸位面的报复。相反，他调取了“太初”记录下的、关于入侵通道崩解全过程的所有规则数据，一遍又一遍地进行着复盘、推演、分析。其专注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之前应战时。
云芷敏锐地察觉到了林飞的变化。她能感觉到，林飞平静的外表下，似乎压抑着某种巨大的、汹涌的困惑，甚至是一丝……极少在他身上出现的……茫然。她默默地为他处理好委员会日益繁重的日常事务，为他挡下不必要的打扰，只是在他长时间凝望星图时，为他悄然奉上一杯清心凝神的灵茶。
“林宗主，”终于，在一个只有星光与数据流为伴的深夜，云芷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您……在寻找什么？”她看着林飞面前光幕上那复杂到令人眩晕的、关于通道崩解时规则碎片轨迹的数学模型，“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林飞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幕上划过，勾勒着那些破碎的规则轨迹。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却仿佛倒映着无尽的虚空，带着一种云芷从未见过的、近乎虚无的疲惫。
“结束？”林飞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云芷，你觉得，我们刚才……真的是在‘战斗’吗？”
云芷微微一怔：“我们阻止了入侵，保护了青芜界……”
“不，我指的不是结果。”林飞打断她，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位面阵列模型，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我指的是过程。你看这些数据——”
他调出通道崩解时，几个关键规则参数变化的放大图谱。
“——卡西米尔效应的精准触发，强相互作用力的瞬间削弱，熵增速率的定向注入……这一切，顺利得……太过于完美了。”林飞的指尖点在那几条平滑到不可思议的规则响应曲线上，“就像……就像我们不是在对抗一个充满变数的敌人，而是在……按照某个预设好的、极其严谨的剧本，执行了一段删除恶意代码的操作。”
云芷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顺着林飞的思路去想，回想起整个反制过程，确实……顺利得超乎寻常。幽骸位面的入侵通道，其规则结构在林飞的解析下，脆弱得如同早已标注好弱点的标靶。
“还有这里，”林飞又调出了另一组数据，是“太初”在战争期间，对整个位面阵列背景规则波动的监测记录，“在我们进行规则修改时，整个阵列的底层规则背景，出现了一种极其细微、但绝对异常的……共鸣与协调。仿佛……整个‘系统’，都在默许，甚至……辅助我们完成这次‘清理’。”
他的话语，如同冰锥，一下下凿击着云芷的认知。
“系统……清理……”云芷喃喃道，一个可怕而荒谬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她心底升起，让她脸色微微发白，“林宗主，您是想说……我们所在的这个位面阵列，连同其中的无数世界、无数规则，可能……可能只是……”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几乎不敢说出那个词。
“……一个被某种更高层次存在，创造或定义的……沙盒？一个庞大无比的……实验场？而我们，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生灵，都只是在这个沙盒中运行的一段段……程序？”
说出这些话，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太过颠覆，足以让任何知晓其含义的生灵陷入彻底的疯狂与绝望！
林飞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一种洞见了可怕真相后的、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种……不甘于被定义的、如同困兽般的挣扎。
“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天道’吗？”林飞的声音低沉下来，“所谓的天道恒常，所谓的亘古不易……或许，那只是这个‘沙盒’的基础运行规则，是它的物理引擎和底层代码。”
“而我们所谓的‘修炼’，所谓的‘悟道’，”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般的冷意，“或许，只是在这个沙盒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获取更高的‘用户权限’，更好地理解并利用这套规则。”
“至于位面战争……”林飞的目光再次投向幽骸位面那依旧不祥的光点，“也许，就像是沙盒中不同程序模块之间的资源竞争或病毒清理。”
观测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太初”运行时那低沉的、规律的嗡鸣，仿佛在提醒着他们，这一切并非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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