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朱砂混桐油调成浓稠浆液,蘸指为笔,在那惨白的布幡上一笔一划写下十二个力透纸背的大字——
红字如血,在风雨中猎猎作响,非但未被冲淡,反而愈显鲜明。
每一笔都带着灼热的意志,仿佛烙印进风里。
百姓远远伫立,耳中是风啸与布帛撕裂空气的噼啪声,眼中是那一抹刺目的红,心头却似有冰层悄然裂开。
起初,人们只是远远地看着,眼中满是恐惧与麻木。
但渐渐地,当看清那十二个字时,死寂的眼底开始泛起一丝微澜。
楚云舒立于白幡之下,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滑落,浸透粗布衣衫,贴在肌肤上如蛇游走。
她从怀中取出那本用油布层层包裹的《血税簿》,动作坚定而庄重,仿佛开启的不是账册,而是千家万户被掩埋的哭声。
“乡亲们!”她的声音不大,却穿透雨幕,清晰如钟,“我知你们有冤,我知你们有苦!这本册子,是柳婆子用命换来的账簿,上面记着崔元启这十年间,从我们身上刮走的每一粒米,榨出的每一滴血!”
她翻开账页,高高举起。
密密麻麻的名字与数字在昏光下浮现,指尖抚过那些墨迹时,竟觉其下隐有温热——那是无数人血泪渗入纸背的余温。
“今日,我楚云舒在此立誓,定要为震泽三千冤魂讨回公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我需要三百个不怕死的汉子,在这本血账上,按下你们的手印,作为呈堂证供!”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混杂着雨声,像暗流涌动。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我来!”
小言的叔叔,那位老秀才,带着一群学宫幸存的学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们抬着一块临时搭建的木板,上面用木炭密密麻麻列出一张《赋税推算表》。
炭粉簌簌掉落,沾在颤抖的手背上,如同哀悼的灰烬。
“诸位乡亲,官府说的‘加派合理论’,全是狗屁!我们根据大乾律法,逐条推算,这十年间,我们震泽县,本应上缴的税粮总额在此!而崔元启实际征收的总额,在此!两者相差,足以再养活一个震泽县!”
老秀才的手指重重点在木板上,声泪俱下:“他们吃的不是税,是我们的命啊!”
“我按!”一个失去儿子的老汉嘶吼着冲上前,狠狠将自己的拇指按在血税簿的空白处,留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那指印滚烫,落在纸上时竟发出轻微的“嗤”声,仿佛血肉与正义的契约正在燃烧。
“还有我!我全家都饿死了,我这条烂命,跟他们拼了!”
“算我一个!”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百姓的怒火一旦被点燃,便成燎原之势。
三百个手印很快就按满了,鲜红的指印如同绽放在账簿上的血色梅花,凄厉而决绝。
指尖的温度、血液的腥气、纸张的吸力,交织成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和鸣锣开道之声。
一队队身着华丽官服、手持仪仗的官兵,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以一种与这片废墟格格不入的威严,缓缓驶来。
周文渊来了。
他走下轿子,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目光扫过底下衣衫褴褛、群情激愤的百姓,脸上带着一丝悲悯的微笑,仿佛神只在俯视挣扎的蝼蚁。
他的锦袍未沾半点泥水,靴底踏在洁净的踏板上,连呼吸都刻意放缓,显得从容不迫。
“本官听闻震泽受灾,百姓流离,心中万分不忍。”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惋惜,“林先生算术精妙,可惜……不懂治民之道啊。煽动民情,于事无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话音未落,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打断了他的表演。
“哦?是吗?”
楚云舒缓步走出,在万众瞩目之下,她一把扯下身上的粗布外衣,露出里面那身象征无上权柄的青色官服。
布料撕裂的声响清脆利落,如同旧秩序崩塌的第一声裂响。
她从腰间解下一块玄铁腰牌,高高举起,牌上“巡按”二字在阴沉天色下闪着冰冷的光。
雨水顺着金属边缘滑落,折射出刀锋般的寒意。
“江南道巡按,楚云舒,奉圣上密旨,彻查江南赋税一案——”她目光如刃,直刺周文渊,“周大人,你所谓的‘治民之道’,可包括,眼睁睁看着治下三千百姓活活饿死?”
周文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袖中的手悄然攥紧一枚玉符。
瞳孔骤然收缩,杀意如毒蛇般在眼底蜿蜒。
楚云舒根本不给他任何辩驳的机会,手一挥,厉声道:“阿舟,开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阿舟带着几个精壮汉子,抬出三具黑漆漆的棺材,重重地放在高台之下。
棺木落地的闷响震动地面,连雨水都为之停滞一瞬。
“第一口棺材,装的是柳婆子的《血税簿》原件,三百乡亲的血指印,便是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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