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文明内部，出现高强度、无意义的情绪波动。判定为‘末日狂欢’。”
“其领袖个体，发布了不具备物理实现可能性的‘筑巢’宣言，进一步加剧了该文明的集体非理性行为。”
“根据我方建立的‘低等文明社会行为学第11号模型’推演，此乃文明在确认无法抵抗‘净化’后，进入的最后一个阶段——‘幻想构筑期’。”
“其当前正在讨论的‘戴森球’计划，经评估，以其工业水平，所需工期约为4873.2个标准地球年。在其被‘净化’之前，该工程的理论完成度，不会超过0.001%。”
“此行为，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结论：目标文明已丧失理智，进入自我麻痹阶段。”
“建议：维持静默观察，无需提升警戒等级。该文明在末日压力下产生的丰富而荒诞的社会学样本，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建议完整记录，以供后续‘文明博物馆’存档。”
……
当这段由纯粹的数学和逻辑语言翻译过来的文字，一字一句地显示在会议室中央的全息屏幕上时。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的“十年倒计时”，带来的是对未来的绝望。
那么现在，这段来自“收割者”的“观察报告”，带来的，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比死亡更令人难受的……
屈辱！
这已经不是蔑视了。
这是一种生物学家在观察培养皿里的小白鼠时，那种冷漠、客观、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
在它们眼中，人类所有的悲欢离合，所有的挣扎努力，所有的豪情壮志，都不过是一场可供研究和记录的“末日表演”。
戴森球计划，这个被人类视为文明终极希望的伟大工程，在它们眼中，只是一个“完成度不会超过0.001%”的笑话。
人类文明，这个诞生了牛顿、爱因斯坦，创造了璀璨艺术和文化的智慧种族，在它们眼中，只是一个即将被放进“文明博物馆”里存档的……标本。
“欺人太甚！”
史密斯将军第一个爆发了，他猛地一拳砸在合金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双眼赤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它们把我们当成了什么？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吗？！”
罗斯国的大将，也是脸色铁青，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宁愿战死，也不愿接受这种侮辱！”
在座的各国将领，无不义愤填膺，他们感觉自己毕生的荣耀和尊严，都被对方按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而科学家们的感受，则更加复杂。
他们感到的，是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悲哀。
因为他们知道，对方的分析，从逻辑上来说……是正确的。
在陈凡展现“神迹”之前，以人类的科技水平，五千年的工期，确实是一个无法逾越的天堑。对方的评估，几乎分毫不差。
这种被人看穿一切，然后用你自己的无能来嘲讽你的感觉，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感到窒uc息。
白发院士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LD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些文字，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
他缓缓抬起手，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命令。
“‘盘古’，将这份‘观察报告’，以最高权限，向全球所有民众，原文公布。”
“领导！”秘书长失声惊呼，“这……这会引起全球性的恐慌和愤怒的！”
“我就是要让他们恐慌！让他们愤怒！”LD的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安逸和狂欢，只会消磨我们的意志！只有屈辱和愤怒，才能锻造出最坚韧的刀锋！”
“一个文明，想要崛起，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正视淋漓的鲜血，和直面高高在上的蔑视！”
“去执行！”
“是！”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可以预见，当这份报告公之于众时，整个人类社会，将会掀起一场何等剧烈的风暴。
而在这片风暴的中心，陈凡，却出奇的平静。
他听着周围那些愤怒的咆哮，看着那些因为屈辱而涨红的脸，他反而笑了。
笑得很冷。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同样因为愤怒而身体紧绷，眼神锐利如刀的龙樱。
“他们说，我们是蚂蚁，在进行一场毫无意义的‘末日筑巢’？”他轻声问道。
龙樱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牙关紧咬。
“那我就让他们好好看看，”陈凡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蚂蚁，是怎么把大象的家，给一点一点搬空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周围的骚动。
他径直走到了已经快要气得心肌梗塞的财政部长老钱面前。
老钱正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标本……博物馆……欺人太甚……”
“钱部长。”陈凡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小陈同志……”老钱抬起头，看到是陈凡，脸上的愤怒稍微缓和了一些。
陈凡的脸上，挂着一种让老钱感到有些陌生的、冰冷的笑容。
“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现在，我需要你再给我批一笔预算。”
陈凡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一听到“批预算”这三个字，老钱那几乎要被怒火烧穿的理智，瞬间被职业本能拉了回来。
他粗重的喘息停住了。
这位掌管着人类文明财富命脉的老人，那因为屈辱而微微佝偻的背，猛地挺得笔直。
“批！”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必须批！”
老钱的双手死死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坚硬的合金桌面捏碎。
“你说，这次要干什么？”
陈凡摇了摇头。
他指着星图上，那片位于木星和火星之间，由亿万颗碎石组成的、密密麻麻的小行星带。
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不。”
“给我花钱。”
“我要买……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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