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华夏最高指挥中心，灯火通明。
一场关系到整个文明未来的最高级别紧急会议，已经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桌上，摆着两份截然不同的方案。
一份，代号“方舟”。
核心内容是：立刻放弃对“收割者”威胁的幻想，承认人类文明无法在两年内与之抗衡。集中华夏目前掌握的所有顶尖技术和资源，秘密建造一到三艘能够进行长时间星际航行的“种子飞船”。挑选最顶尖的科学家、最优秀的军人、各行各业的精英以及他们的家人，总计约十万人，在两年之内，搭载飞船，通过星门逃离太阳系，为人类文明保留火种。
而剩下的数十亿人，连同地球一起，被放弃。
这是一个极其冷酷、极其理性的方案。从纯粹的“文明延续”角度来看，这似乎是成功率最高的选择。
另一份，代号“愚公”。
核心内容是：绝不放弃任何一个人，绝不放弃我们的母星。向全世界公布“收割者”的真相，以华夏目前掌握的绝对科技优势为主导，联合全球所有国家的力量，放下一切分歧和隔阂，成立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在未来的两年时间里，与时间赛跑，倾尽整个文明之力，在太阳系建立防御体系，准备与“收割者”决一死战。
这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甚至有些悲壮的方案。它的难度，比“方舟”计划高出何止千百倍，成功率，更是渺茫得近乎于零。
会议室里，两种观点的支持者，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我支持‘方舟’计划！”一位负责战略推演的将军，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不是拍电影！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两年时间，我们能做什么？造几艘星际战舰？训练多少合格的太空士兵？我们对敌人的了解几乎为零！拿整个文明的未来去赌一场几乎必输的战争，这是对历史的不负责任！”
“我反对！”另一位白发苍苍的政务院高层立刻反驳道，“什么叫不负责任？抛弃自己的同胞，抛弃生养我们的家园，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进冰冷的宇宙，这就叫负责任了？我们华夏民族的脊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
“这不是软不软的问题！这是科学！是概率！‘愚公’计划听起来是很好听，但实现的可能有多少？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我们凭什么让那最优秀的十万精英，陪着几十亿注定要被淘汰的人一起去死？”
“你说谁是注定被淘汰的？你的父母，你的妻儿，他们也是精英吗？他们上得了你的‘方舟’吗？！”
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整个会议室，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世界。
陈凡作为“特邀列席人员”，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的心里很乱。
“方舟”计划，听起来很有道理。丢车保帅，壮士断腕，这是最理性的选择。可一想到那被抛弃的几十亿人里，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朋友，有无数张鲜活的、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愚公”计划，听起来很热血。全民皆兵，背水一战，这很符合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一想到两年后，那铺天盖地的外星舰队，想到人类的血肉之躯在未知的神级武器面前可能不堪一击，他又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这道选择题，太难了。
它拷问的，是人性最深处的理智与情感。
“都别吵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LD，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陈凡的身上。
“小陈同志，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个一直被他们当成“吉祥物”和“金手指”的年轻人身上。
陈凡愣住了。
他没想到，在这种决定文明命运的时刻，LD会点他的名。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
他能说什么？
说“我觉得都行”？还是说“我只想回家睡觉”？
他看着周围一双双充满期待、探寻、甚至是质疑的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他刚刚通过VR设备，从月球上看到的地球。
那颗蔚蓝色的、美丽的、悬浮在无尽黑暗中的星球。
那是他的家。
他想起了小时候，父母带他在公园里放风筝；想起了大学时，和室友们在宿舍里通宵打游戏；想起了不久前，在指挥中心里，看到“盘古一号”成功登月时，那些白发苍苍的科学家们，像孩子一样相拥而泣的场景……
如果这一切，都将在两年后化为宇宙的尘埃……
他无法接受。
陈凡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清晰。
“我……选‘愚公’。”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也不懂什么战略推演。”陈凡看着LD，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知道，我的家在这里。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所有在乎的人，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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