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破阁的晨雾还未散尽,铸炉的余温却已将青砖地面烘得暖融融的。铁战蹲在炉前,机械臂上的玄铁熔浆星子正簌簌坠落,在青石板上烙出细密的暗红小点,像撒了把淬过火星的朱砂。他粗糙的指节扣住青铜匣的边缘,炉中炭火映得他半边脸泛红,另半张脸却隐在机械义眼的冷光里——那是当年被噬灵枢炸碎的左脸,如今换了精钢铸就的面甲,只余下右目仍是凡人的深褐。
“当啷。”青铜匣盖掀开的刹那,清越的嗡鸣如春泉破冰,震得案上符纸纷纷腾起。新铸的「人道枢」静卧在锦缎上,表面暖金与幽黑的纹络正缓缓流转,像有活物在骨血里游走。最醒目的「辅」字刻得极深,笔画边缘还泛着细不可察的红,仿佛被火淬炼过的心血,要从铜胎里渗出来。
“成了。”铁战的机械瞳泛起少见的温色,那是精钢镜片下藏着的暖玉芯,此刻正透出蜜蜡般的光。他伸出布满老茧的右手——这只手从未换过机械,指腹的茧子是三十年铸枢留下的印记——轻轻抚过枢身,熔浆星子在他机械臂的关节处滋滋作响,“前日熔了弑道枢的黑铁,那黑铁里还凝着半道吞噬的残魂,我用玄龟丹的清光炼了三日三夜,才把那股阴毒逼净。末了又用你颈间圣骨的金芒淬了七七四十九锤……”他抬头看向烛九溟,机械臂上的齿轮微微转动,“这枢,不噬灵,不吞气,只替活人撑个力,补个缺。”
烛九溟凑近些,鼻尖已能触到枢身的暖热。他看见「辅」字的笔画里渗着淡红,像血丝缠在青铜纹络间。前日铸枢时的场景突然涌进脑海:铁战举着烧红的铁钳,突然将左手按在熔浆里,掌心的血珠“滋啦”一声融进铁水,“灵枢本无善恶,看用它的人心。”当时他还劝过铁战莫要伤了根本,此刻再看,那血纹竟与枢纹缠作一团,随着枢身的嗡鸣微微跳动,像活物在呼吸。
“好个‘辅’字。”廊下传来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几分药香的清润。她抱着半人高的檀木匣,匣身雕着缠枝莲纹,边角已磨得发亮,显是用了许多年。匣中整整齐齐码着青瓷瓶,瓶身映着晨光,泛出淡紫的光晕,“枢毒清”的药香混着铸炉的焦香漫出来,倒像寻常人家灶上熬的药,带着烟火气的暖。“散修盟的使者在偏厅候着,我正打算把这些分发给他们。”她将檀木匣轻轻搁在案上,掀开匣盖时,瓷瓶相碰的轻响像玉珠落盘,“昨日玄龟道君的青鸾又送来三车灵草,都是千年雪参、九叶寒芝,够再炼三千瓶。”
铁战将「人道枢」郑重递给烛九溟。枢身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竟和活人血脉一般。烛九溟接过时,指腹触到枢底一道极浅的凹痕——那是铁战淬锤时留下的锤印,每道都对应着圣骨金芒的一次闪烁。他忽然想起玄龟道君临终前说的话:“活着该是暖的,像春溪,像篝火,像人心。”喉间突然一热,像有团火在滚,他忙将枢小心佩在腰间,玄铁腰带上的震荡锤与枢身相碰,发出清越的响。
“九溟。”苏婉儿从匣中取出两瓶枢毒清,青瓷瓶身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她将药瓶塞进烛九溟怀里,指尖抚过瓶身的青鸾刻纹——那是玄龟道君的标记,“天工城的枢卫多,那些修士被枢毒反噬时,疼得在地上打滚,丹田像被虫蛀……”她声音轻了些,眼尾的细纹里浮起一层雾,“你若见着,便当是替我多救一人。”
烛九溟应了,目光却被窗外的晨光勾了去。晨阳正爬上枢破阁的符印墙,那墙是用万年前的星陨石砌成的,每块石头里都嵌着古修的符纹,此刻被阳光一照,金红交缠的光纹像活了般流转。他颈间的圣骨突然发烫,烫得锁骨生疼,慌忙摸向坠子——那是块拇指大的骨片,表面刻着玄奥的纹络,此刻金芒正从骨纹里渗出来,像活的金蛇,在他掌心游走着勾勒出一幅地图。
山川河岳的轮廓渐渐清晰,大泽如镜,峰峦如戟,竟与他在玄龟道君处见过的九州灵络图分毫不差。“万灵归一大阵……”他喃喃,喉结滚动着,金芒映得他眼底发亮,“原来圣骨早把它的位置刻进我骨血里了。”
铁战凑过来看,机械瞳里的暖玉芯突然转成锐光。他机械臂的关节“咔”地一响,弹出一根精钢探针,轻轻点在金芒地图上:“这图和算丹枢推演的天工城地脉完全吻合!”探针沿着地图上的断裂处划了道弧线,“看这里,盘古脊骨的断处,当年被噬灵枢轰碎的地方,原来大阵的根基就扎在那里。”他拍了拍烛九溟的肩,机械臂的力道收得极轻,“你说得对,要斩吞噬,必断源头。”
苏婉儿合上檀木匣时,最后几瓶枢毒清正被散修盟的使者捧在手里。那是个穿青衫的年轻修士,腰间挂着半块残玉,发冠上还沾着草屑,显是连夜赶路来的。他接过药瓶时,手指抖得厉害,青瓷瓶在他掌心直晃:“我师父被枢毒蚀了丹田,每日疼得咬碎三颗牙……若早有这药……”他喉头哽住,眼泪“啪嗒”砸在青衫上,晕开个深色的圆,“枢破阁的恩,散修盟记着!”说罢竟跪了下去,额头重重触地,青石板上响起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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