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龟潭的晨雾还浸在破晓前的凉意里,乳白的雾霭像浸了水的绢纱,在潭面浮浮沉沉。四枚飞舟符同时碎裂,青竹为骨、玄铁为枢的飞舟“嗡”地振起,载着四人往东南方而去。
烛九溟立在舟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下的玄龟丹。这枚得自玄龟潭底的丹丸暖得像团活火,隔着三层素纱襦衣仍熨得心口发烫,与颈后圣骨涌出的热流缠作一团,倒像是两簇同根而生的火苗,在血肉里明明灭灭。他垂眸望着潭水渐远,青碧色的波心被飞舟带起的气流搅碎,恍惚又看见那只玄龟沉睡前望向他的眼——温和里带着几分期许,倒像在说“该走了”。
“该去枢破阁了。”铁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机械臂上的玄铁关节“咔嗒咔嗒”响着,像是老木车碾过碎石路。他倚着舟舷,玄铁鳞片在晨雾里泛着冷光,青黑纹路从指节爬到手肘,“那两件符印...得好好对一对。”烛九溟转头时,正见他喉结动了动,喉间的疤痕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凸起——那是二十年前被邪修剖喉的旧伤,铁战总说“留着警醒自己”。
飞舟掠过万妖谷时,毒雾林的瘴气正漫到半空。暗紫与墨绿交缠的雾团里,偶尔传来妖物的嘶吼,像破风箱在抽气。苏婉儿立在舟尾整理药囊,忽然动作一顿——方才在潭边装枢毒清时,半袋药粉顺着石缝漏了出去,此刻正随着风势往妖域深处飘去,星点似的金粉没入毒雾,连痕迹都寻不着。她望着那方向,唇角慢慢勾了起来。药粉里混着玄龟潭的灵水,该能引动某些妖物的异状吧?有些局,总要提前布下棋子。
暮色漫上枢破阁飞檐时,铁战的机械臂已经震了七次。这处藏在苍梧山脉里的古阁,飞檐翘角皆以玄铁铸就,檐下悬着九盏青铜长明灯,灯油是千年寒蝉的脂膏,燃起来泛着幽蓝的光。铁战几乎是撞开密室石门的,玄铁靴跟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九溟,快!”
密室不大,四壁却嵌满金黑两色矿石。烛九溟跟着进去,就见金纹如流瀑,在石壁上蜿蜒成阵,黑纹却像恶蟒,盘在金纹周围,每道纹路里都凝着暗红血珠。案头三盏烛火燃得正旺,豆大灯芯上跳着幽蓝火舌,将金黑二色映得愈发妖异。铁战从怀中掏出两个锦盒,动作急得锦缎都起了毛边——左边是九窍战枢残件,巴掌大的青玉上缺了个月牙形的口;右边是血枢符印,玄铁铸就的牌面凸起个月牙形的榫头。
“把圣骨贴近些!”铁战机械指在案边敲出急响,玄铁鳞片开合时带起风,吹得烛火左右摇晃。烛九溟上前两步,颈后圣骨突然发烫,隔着衣领都能灼得皮肤发红。金光从骨缝里渗出来,像金线编织的网,顺着他的指尖漫到案上。
异变就在此时发生。九窍战枢残件表面的金纹突然活了,如金蛇游窜着钻进血枢符印的黑纹里;血枢符印的黑纹则翻涌如沸水,竟顺着金纹的轨迹往残件上爬。“咔!”一声轻响,像两片冰玉相击,清越中带着几分沉郁——残件的缺口与符印的凸起严丝合缝,拼作一方半尺长的玉牌。玉牌纹路是道裂痕,似山崩时的断岩,似脊骨断裂的豁口,却又有股开天辟地的磅礴,仿佛能听见盘古大神“轰”地撑天的闷响。
“这是...盘古脊骨的裂痕!”铁战机械臂上的玄铁鳞片“唰”地炸开,露出底下暗红的血肉。他指尖发颤,几乎不敢触碰那玉牌,“当年在古修手札里见过图录,盘古以脊骨撑天,骨裂处便是天地灵脉的源头!可这纹路里的‘吞’‘噬’二字...”他突然顿住,指腹轻轻抚过玉牌上的刻痕,“分明被人改了!原本该是‘化’‘纳’二字,现在却多了倒刺,像两把淬毒的刀!”
话音未落,烛九溟体内圣骨骤震。一道半透明的残魂从骨缝里飘出,衣袂是古修常见的云纹,眉目间三分像烛九溟,却多了几分沧桑,眼尾的皱纹里还凝着未干的血珠:“玄机子那贼子!”残魂声如裂帛,像碎瓷相擦,“当年他偷入我古修藏骨阁,窥见脊骨‘吞噬’本能。他不知这吞噬是为化浊纳清,竟将此术炼作吸人精元的邪法——在他眼里,众生不过是补药罢了!”
“嗤——”铁战的机械臂突然泛起黑雾,腐臭的气息混着血腥气涌出来。先前退去的黑纹如毒蛇般顺着关节往上爬,眨眼间缠上他胸口的玄铁甲叶,所过之处,玄铁竟渗出黑血,“滋滋”地腐蚀着鳞片。苏婉儿惊呼一声扑过去,药囊带子勒得手腕发红:“符印反噬!他之前动过血枢,现在被纹路里的恶念缠上了!”
烛九溟急得圣骨灼得颈后皮肤发红,金光如游龙般窜出,裹住铁战的手臂。黑纹遇光嘶叫,像被火燎到的毒蛇,扭曲着往血肉里钻。铁战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如青虫,机械臂的玄铁外壳“咔咔”裂开,露出底下缠着枢纹的筋肉:“我早该想到...当年卖的‘长寿心丹’,丹里的枢纹根本不是助化形,是引魂锁!”他望着臂上翻涌的黑血,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眼尾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我总说灵枢是文明,是替人承劫的宝器...原来承的不是劫,是人心的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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