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礼懂。
以往涉及到这个话题,他跟何在最后免不了上手。
他手臂颓然放下,一把手揪住何在的衣领扯回来,离得近,何在身上的酒气就更重了。
“他妈的,不能喝还硬喝。整个帝都也没你能装。”
他单手合好门,反锁。
叼着牙刷把茶缸里水泼院子里,推搡道:“跟我走。”
宋娇娇最终放心不下走出院子,看见沈衍礼正把何在往旁屋里塞。
何在默不作声。
沈衍礼主动解释道:“喝多了。”
【哎呦,喝多了怎么往你家跑?】
【一本正经的何教授看起来秀色可餐,喝醉的何教授更是春色无边】
宋娇娇道:“那我去煮碗汤吧。”
她都还没动。
沈衍礼把他推进去后,麻利地关好房门,一把搂住媳妇道:“用不着,给他口热水喝就不错了。”
“你快去睡吧,乖宝。”
沈衍礼凑过去,嘴里还带着牙膏的薄荷凉气,在她脸上亲了亲,顺手把茶缸放在电视橱柜底下,拎起来一旁的热水壶道:“老公去跟他聊聊。”
他是可以把何在直接给推出门。
但这人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真推出去,说不定帝都头条报纸到时候就会刊登一些边角新闻,譬如某高校老师酒后失足落水,或者被别人捡回家去。
何在是为了他哥来的。
尤其是接连问那两句话,沈衍礼读懂了他的意思。
被困在那个雨夜的,不止他一个。
这就是他跟何在针锋相对这么多年的原因。
比起来他跟沈衍怀。
其实何在更像沈衍怀的亲弟弟。两个人如出一辙的优秀、上进,乖巧,刚会读书识字的时候,何在就跟着他哥屁股后面喊着“怀哥”到处跑了。
沈衍怀。
是何在的榜样。
在旁人都讨厌沈衍怀的光环,觉得太过耀眼的时候,何在就已经会说“我长大了要跟怀哥一样”。
大概就是如此,何在总也喜欢摆出来一副高架子,教育、教训他的不知好歹,好像真要把自己当沈衍怀,最后连带着沈家的事情也想管一管。
沈衍礼讨厌何在。
也只是讨厌。
不是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沈衍礼发现他竟然会长出来同理心这种东西,一定是跟宋娇娇睡得多了。
不是说,睡得多,就会越来越像吗。
他媳妇最是心软。
沈衍礼把门踹开的时候,何在已经自发躺在床上,好像都有点不省人事了。
他把玻璃杯子放桌台上,倒了满满一杯水,拉了椅子坐在床对面:“何在,别装死。你给我个准话。你究竟是看我不顺眼,想给我找点麻烦,还是说真想跟我聊聊。”
“要是前者,我不想跟你打架了。打赢打输都没意思。我也大发慈悲心,借你屋子住一宿,以后咱们就少来往。要是后者,你起来,唠明白之后,以后咱们也少来往,尤其是别总往我家跑。”
或许是灯光有些刺眼。
何在用手遮了遮,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沈衍礼手指叩了叩桌面:“给你倒上水了,难受就喝点。”
何在没动。
沈衍礼觉得这场景特别诡异,诡异到放在大院众人眼里都不可思议。
就在他越想越觉得没必要,准备一走了之的时候,何在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常教授?”
“我记得。”
何在道:“我记得你哥有一次买了份报纸,说要带回去给你看。”
“我都不觉得你会安静下来看报纸,但你哥说,你喜欢常砺建的房子,或许会对那份报纸感兴趣。”
“本来我忘了。郑国回去跟人说,你准备去做建筑设计师,以后要兴建水利、盖房子,我忽然就想起来了。”
“沈衍礼,你记性一直很不错,对吧。”
那都是很多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沈衍礼一直就是个长情的人。
何在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我记得怀哥还给你送了一套积木,我应该没记错。怎么后来没见过了?”何在问道。
沈衍礼喉头发哽,挪开眼道:“没见过不正常吗?给我哥陪葬的东西,你去哪见。”
他那时候什么都没有。
最珍贵的,无非就两样物件。
一个烂掉的足球,以及那套他哥送的积木。
何在别过头,看向他,见沈衍礼神色莫名,目光闪躲,他转过头,望着吊顶的房梁,最后感慨道:“你们沈家,真奇怪。”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寂静无声地掉进还残留着被阳光晒过味道的被褥里,声音颤抖道:“真累啊。”
何在其实根本不是天才。
他能走到今天,全是日积月累,埋头苦学。
有时候他就在想,当年的沈衍怀也会这么辛苦吗?
但这个答案他永远都得不到了。
如今,他好像窥见了答案的影子,很奇怪,他竟然有种,尘埃落定、果然如此的松懈感,好像放下了什么东西,要深究却找不到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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