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一片暖金色。林晚书正坐在地板上，和周轩一起拼一幅军舰拼图。
这里要放蓝色的，周轩的小手指着图纸，爸爸的军舰就是这个颜色。
林晚书顺着他的指引找到对应的拼图块，刚要递给他，就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周凛川推门进来，军装笔挺，带着一身初冬的凉意。他脱下军帽挂在衣架上，目光落在拼了一半的军舰上。
爸爸！周轩立刻扑过去。
周凛川弯腰将儿子抱起，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的视线扫过林晚书，语气平静：明天我们去爷爷家。
林晚书正在收拾拼图的手微微一顿。周轩却兴奋地搂住父亲的脖子：真的吗？可以看到大伯送我的坦克模型了？
周凛川摸了摸儿子的头，目光却停留在林晚书身上，明天家宴，大哥一家也会在。
林晚书将最后一块拼图放进盒子，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不用。周凛川顿了顿，做你自己就好。
周轩从父亲膝头滑下来，跑到林晚书身边，小手拉住她的衣角：妈妈，爷爷家可大了，院子里还有秋千！
这一声叫得自然而然，却让两个大人都愣住了。
周凛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而林晚书则感觉心尖像被温水浸过一般，柔软得发烫。
“嗯嗯，妈妈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冬日的阳光透过薄雾，为军属大院披上一层金纱。
周凛川开车带着林晚书和周轩驶出大院，林晚书注意到他今天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军装，肩章擦得格外明亮。
紧张？等红灯时，周凛川突然开口。
林晚书整理了一下新买的浅蓝色连衣裙领口，轻轻摇头：不紧张。
周凛川的目光在她微微攥紧的手上停留片刻，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暖气调高了一些。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个戒备森严的大院。参天的梧桐树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在蓝天下勾勒出遒劲的线条。一栋栋苏式小楼在林木间若隐若现，门口都有哨兵站岗。
车刚在一栋灰砖小楼前停稳，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子就推门而出。他肩章上的两杠四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眉眼间与周凛川有七分相似。
这就是晚书吧？周凛峰笑容爽朗，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周轩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扑进伯父怀里：大伯！我的坦克模型呢？
在屋里等着你呢！周凛峰一把将侄子抱起，转向林晚书，外面冷，快进屋说话。
林晚书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里带着松柏的清香。她跟着周凛川踏进客厅，暖意夹杂着茶香扑面而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客厅宽敞简朴，墙上挂着军事地图和合影。主位上的老人放下手中的报纸，缓缓抬起头——正是周老爷子周振邦。虽然满头银发，但腰板挺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爸，这是晚书。周凛川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林晚书不卑不亢地微微躬身：爸，您好。
周老爷子打量着她，目光在她沉静的脸上停留良久，最终轻轻点头：坐吧。
家宴开始前，门铃再次响起。周凛川的二姨王秀英裹着一件貂皮大衣进来，带进一阵冷风。
哎哟，这就是凛川新娶的媳妇？她一边脱大衣一边夸张地惊叹，这么水灵，怪不得能把我们凛川迷住。
林晚书接过她的大衣挂好，微微一笑：二姨好。
王秀英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林晚书简单的衣着：听说你在纺织厂工作？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是普通工人。林晚书坦然回答，顺手给她斟了杯热茶。
工人啊...王秀英拖长了语调，指尖轻轻敲击茶杯，那你能适应我们周家的生活吗？我们周家可是...
二姨。周凛川将一碟核桃推到林晚书面前，晚书很好。
王秀英讪讪地住了口。这时管家过来请大家移步餐厅，红木长桌上已经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用餐到一半，王秀英又挑起话头：晚书啊，听说你做饭很好吃？今天这桌菜可是请了饭店大厨来做的，你正好学习学习。
周轩突然放下筷子，银匙碰在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妈妈做的饭最好吃！比饭店还好吃！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下来。林晚书怔住了，这是周轩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叫她妈妈。
王秀英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轩轩，你叫她什么？
妈妈！周轩跳下椅子，跑到林晚书身边紧紧抱住她，她就是我妈妈！
周老爷子缓缓放下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轩轩，为什么这么说？
周轩仰起小脸，认真地说：妈妈会给我做小兔子苹果，会陪我玩翻花绳，还会给我讲军舰的故事！
林晚书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轻轻搂住周轩，抬头迎向王秀英的目光：
二姨，我知道您是为凛川好。但我既然嫁给了他，就会尽我所能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至于我的出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周老爷子身上：我相信周家看重的是人品，不是门第。
周老爷子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说得好！
他举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荡漾：我们周家，从来不看那些虚的。晚书，欢迎你成为周家的一员。
回家的路上，夜色已深。周轩累得在林晚书怀里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路灯透过车窗，在车内投下流动的光影。
周凛川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今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轩轩重新有了妈妈。
林晚书低头看着周轩熟睡的小脸，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卷的睫毛：是他让我重新有了家人。
车子驶入师部大院，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林晚书靠在车窗上，感受着怀中孩子的温度，突然觉得，这个她曾经以为的牢笼，原来是可以称之为的地方。
而周凛川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相依相偎的母子俩，第一次觉得这条通往家的路，不再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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