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夜色悄然弥漫,花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投下昏黄的光晕。
“他们教你这么说的吗?”林晓问,声音轻得像叹息,“在电梯里。那句话。”
男人猛地看向她,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甚至有些骇人。“什么?”
“那句话。‘爱不会使人衰老,思念才会’。”林晓一字一顿地重复,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眼中骤然掀起的风暴,“是你前任教你的吗?”
时间仿佛凝固了。男人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抽搐着,那层勉强维持的、冷静疏离的假面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被某种巨大痛苦反复啃噬过的真实。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在寂静的花园里清晰可闻。他看着林晓,那眼神不再是审视或算计,而是某种近乎野兽般的、混杂着惊怒、绝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
他没有回答。或者说,他此刻的样子,已经是答案。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很大,带得长椅都轻微一晃。他居高临下地瞪着她,胸膛起伏,似乎想说什么,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他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几乎是逃也似的,迅速消失在花园小径更深处的黑暗里。
林晓依旧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在她周身打出一圈孤零零的光晕。很久,她才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然后,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弯嘴角。
那不是一个笑容。没有任何温暖的成分。更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细纹,冷冽,透彻。
***
接下来的一周,林晓表现得异常“良好”。她按时服药(尽管那些药片多数时候被她巧妙地藏在了舌根下,再伺机处理掉),配合各种问询和简单的测试,回答虽然依旧简短,但不再充满抗拒性的沉默。她甚至开始试着对护士露出一点极淡的、勉强称得上“温和”的表情。医生在她的病历记录上,谨慎地写下“情绪趋于平稳,配合度提高,妄想症状未再明显外显”。
她再没见过那个男人。花园里没有,走廊上没有,活动室里也没有。他就像一滴水,蒸发了。护士们偶尔的闲聊片段里,也从未提及这样一个人。林晓并不打听,仿佛那晚花园里的短暂交锋,只是一场过于清晰的梦魇。
她只是更安静了。安静地观察。观察医护人员交接班的时间规律,观察病区那道厚重的安全门开启关闭的间隙和监控探头的死角,观察窗外楼下,那条通往医院侧门小路的夜间照明情况。
离开的念头,像一粒深埋的种子,在绝对的安静和顺从的伪装下,悄无声息地破土,滋生。
医生对她的“进步”表示审慎的乐观,在又一次评估后,签署了意见,将她从需要密切观察的单人病房,转到了普通双人病区。她的新室友是个话很多、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老太太,大部分时间都在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或摆弄一堆旧纽扣。这对林晓来说,某种意义上是更好的掩护。
转区后的第三天,深夜。
雨下得很大。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持续不断的、沉闷的哗哗声,像是无数细小的锤子在敲击着耳膜。医院走廊的灯光调暗了,只有护士站那边亮着一圈惨白的光。偶尔有护士穿着软底鞋走过的轻微声响,很快又消失在雨声里。
林晓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被窗外偶尔划过的车灯映出的、一闪即逝的光影流动。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凌晨两点半,最后一轮巡房应该已经结束。下一轮,至少在四十分钟后。
就在她准备掀开被子,开始实施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步骤时——
“叩、叩、叩。”
敲门声。
很轻,但在寂静的、只有雨声的深夜里,清晰得刺耳。
不是护士那种带着职业性节奏的敲门。是迟疑的,带着水汽浸润的沉闷,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急促和虚弱。
林晓没动。心跳在瞬间漏跳了一拍,然后重重地砸在胸腔里。
“叩、叩、叩。”
又响了三下。更重了一些,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意味。
同屋的老太太在睡梦中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个身。
林晓悄无声息地坐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开灯,慢慢挪到门边。老式的房门,上方有一小块竖着的毛玻璃,磨砂的,看不清外面,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晃动的黑影轮廓。
很高。微微佝偻着。
她握住冰凉的门把手,停顿了大约三秒,然后,缓缓拧开。
门只开了一条缝,潮湿阴冷的风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猛地灌了进来。
他就站在门外,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从雨夜深处打捞上来的、破损的鬼魂。浑身湿透,深色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颜色深浅不一,大片大片的深渍,在微弱光线下泛着不祥的暗光。水顺着他垂落的发梢、指尖、衣角不断滴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浑浊的水洼。他的脸上、脖子上,有几道明显的擦伤和淤青,嘴角破裂,渗出的血丝被雨水冲淡,留下蜿蜒的淡红痕迹。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左手,紧紧捂在右侧腰腹的位置,指缝间不断有浓稠的、新鲜的血液涌出,混着雨水,滴答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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