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越过林远,仿佛看向他身后无尽的虚空,那里游荡着无数熟悉的幽灵。
“是在跟我们自己心里,那些早就住下的‘前任’较劲。”她轻轻地,几乎耳语般地说出了最后两个字,“……老师。”
林远靠在墙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冰冷的墙皮透过衬衫传来寒意。他看着周微,看着这个他爱过、怨过、逃避过、又在此刻被命运诡异地重新拉回面前的女人。恨意突然变得模糊而遥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悲哀。
他们像两个提线木偶,以为自己在上演独一无二的爱情悲剧,愤怒地指责对方不配合剧本。直到今天,在这间潮湿破败的酒店房间里,一面诡异的镜子让他们看清了,那些操纵着丝线的、若隐若现的手。那些来自过去的、未被妥善安放的幽灵,那些被奉为圭臬的错误教导。
“我……”林远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说起。道歉?太轻,也太迟。解释?显得可笑。追问?毫无意义。
周微却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他无意义的开口。她再次看向镜子,镜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真实的、疲惫的倒影。她伸出手,不是对他,而是对着镜中的自己,虚虚地拂过眼角,那里有细密的纹路。
“爱不会使人衰老,”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他们刚见面时,她带着嘲讽说出的话,但此刻语气里只剩下认命的苍凉,“思念才会。”
她思念的是什么?是他?还是那个执着于被“拯救”、也执着于“拯救”他人,因而永远活在紧张、期待与失望中的,年轻的自己?抑或是,那个她一直试图通过爱情去对抗、去填补的、空洞的过去?
林远不知道。他只知道,十年光阴,对于被爱着的他,或许留下了痕迹,但心是满的,步伐是向前的。而对于困在思念里的她,时光是凌迟的刀,一刀一刀,刻下了这满头的华发和眼里的暮气。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隔壁304的门口。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接着,是隔壁房门打开,又轻轻关上的“咔哒”声。
一切重归寂静。
真正的寂静。雨不知何时,竟然也停了。
那对镜像中的男女,带着他们重复的悲剧台词,消失了。仿佛他们的出现,只是为了戳破这个沉寂了十年的脓包,完成一场迟到的、血淋淋的示现。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面恢复正常的、只映出他们憔悴面容的镜子。以及,那摊在洗手池边,无法忽视的、象征着十年思念如何催人衰老的白发。
林远看着周微,周微也看着他。隔着十年的误解、十年的各自成长(或磨损)、以及刚刚那场超自然的、直指核心的揭露。
没有拥抱,没有痛哭流涕的和解。那些属于年轻时的戏剧性,已经随着这场雨和这场镜像,流干了。
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废墟之上,一点点艰难浮现的、关于真实的轮廓。
他们同时移开了目光。
窗外,被雨水洗过的城市夜空,露出了一角模糊的、灰白色的天光。长夜将尽,但这新的一天,对他们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答案不在镜中,也不在过去的幽灵那里。
或许,该从承认“没有答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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