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残敌的喊杀声仍在继续,但霍昭已经充耳不闻。
他猛地从马背上跃下,甚至因为动作太快而踉跄了一下,几步便冲到了那片尸山血海的核心。
“阿月!”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阿月拄着那柄布满缺口的短刃,身体摇晃了一下,似乎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还未绽开,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她早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支撑到现在。
看到霍昭出现,看到危机解除,那紧绷的弦瞬间断裂。
“阿月!”霍昭魂飞魄散,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倒地之前,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入手处,是一片冰冷和粘稠。
阿月浑身都是血,有自己的,有敌人的,体温低得吓人。
那张原本灵动鲜活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泛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右腿的刀伤皮肉外翻,还有其他大大小小无数伤口,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刚才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搏杀。
霍昭的心,如同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一用力就会破碎。
他伸出手,颤抖地想要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越擦越花。
“阿月……阿月……醒醒,看着我,我是昭哥哥……”
他低声呼唤着,声音沙哑而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助。
这个在千军万马面前都面不改色的少年将军,此刻却害怕得像个孩子。
一滴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滑落,滴在阿月冰冷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湿痕。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他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但泪水却如同决堤的江河,无声地汹涌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如果他没能看到那道狼烟,此刻怀中的身躯,会是一具怎样冰冷的尸体。
雪魄拖着残破的身躯,艰难地挪到霍昭身边,用硕大的头颅轻轻蹭了蹭阿月垂落的手,发出微弱的、带着哀伤的呜咽声。
它那双充满灵性的狼眸,此刻也黯淡无光,充满了痛苦和依恋。
霍昭抬起头,环视着周围这片修罗场,看着那些战死的亲卫,看着那些忠心护主而死的野狼,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阿月,一股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沉郁、更加坚定的仇恨,如同万年玄冰,在他心底最深处凝结。
他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在阿月冰冷额头上,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低语,又如同来自九幽的诅咒:“阿月,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发誓……所有伤害你的人,我必让他们百倍、千倍偿还!”
“乌维……还有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我霍昭在此对天立誓,此生此世,与尔等……不死不休!”
“我要用他们的血,染红这漠北草原!我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今日战死的英魂!我要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泪水依旧无声滑落,但那双原本被痛苦和恐慌占据的眼眸,此刻却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复仇的火焰,是毁灭的火焰,是誓要荡平一切仇敌的、如同修罗般的火焰。
生死相依,誓言立下。从这一刻起,霍昭与匈奴单于之间,再无任何转圜余地,只有一方彻底倒下,才能终结这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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