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永昌侯府的屋檐还凝着一层薄薄的露气。梁夫人的正房内,烛火尚未熄灭,映得她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青黑愈发明显。她一夜未眠,眼底虽有疲惫,神色却异常平静,仿佛早已将所有情绪沉淀妥当。梳妆台前,她略施粉黛,掩去憔悴,手中捧着那卷抄得工工整整的《金刚经》,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心中已有了定计。
辰时刚过,梁夫人便提着裙摆,缓步走向梁老爷的外书房。廊下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精心铺就的戏台上。
“侯爷。”进了书房,她屏退左右,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丝毫波澜。
梁老爷正埋首于一堆公文之中,见她进来,尤其是看到她手中捧着的佛经和眉宇间的憔悴,只当她是为昨日母子争吵之事烦忧,放下手中的朱笔,温声道:“你来了?昨日之事,我已罚了晗儿,你也不必太过气结,毕竟是母子……”
话未说完,梁夫人已将佛经轻轻放在案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静。下一秒,毫无征兆地,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眼角滚落,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素色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这不是寻常妇人的低声啜泣,而是那种压抑了太久、终于濒临崩溃的呜咽。她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承受着灭顶之灾,用一方素帕紧紧掩着面,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断断续续的话语从指缝间漏出,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侯爷……我们的晗儿……我们的晗儿他……他不能再有子嗣了……”
“你说什么?!”梁老爷猛地一怔,手中的朱笔“啪”地落在公文上,鲜红的墨迹瞬间晕开。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胡闹!晗儿年纪轻轻,身强力壮,怎会不能有子嗣?你莫要听信旁人胡言乱语!”
“是真的!千真万确!”梁夫人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脸上布满泪痕,那悲痛欲绝的神情,配上红肿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其真实性。“我三个……三个月前私下遣人去请了给晗儿请平安脉的陈大夫,悄悄问了实情……陈大夫支支吾吾,被逼问不过才说,晗儿他……他底子早就亏空了!”
她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身子摇摇欲坠,连忙扶住案角,才能勉强站稳。她将早已编织好的谎言,掺着半分真相,揉碎了娓娓道来,声音凄楚婉转:“当年生昭儿的时候,我大出血伤了身子,调理了许久才勉强怀上晗儿。只当他能平安生下,便是老天保佑,却谁曾想……谁曾想他那表面的健壮,全是虚的!内里……内里早就虚透了!陈大夫说,这是先天带的弱症,胎里不足,底子本就薄。”
她猛地攥住梁老爷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声音里满是绝望与哀求:“偏偏这孩子不自知!这些年,他流连花丛,左拥右抱,毫无节制,饮酒更是如同饮水,昼夜颠倒,作息混乱……早就……早就把那点微薄的根基彻底掏空了!陈大夫说……说他如今肾精耗损过度,已是……已是绝不可能再令女子受孕了!我们梁家三房的香火,到蕊姐儿这里,怕是……怕是就要断了啊!”
后面的话,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不住的、肝肠寸断的哭声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凄厉得让人心头发紧。
梁老爷彻底懵了。他呆呆地看着发妻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关于儿子“先天不足”“底子亏空”“终身绝嗣”的惊天论断,再联想到梁晗平日里那些荒唐行径——留恋勾栏瓦舍,沉迷酒色,对正事漠不关心……一时间,震惊、茫然、愤怒、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无力,交织在心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张了张嘴,想斥责这是无稽之谈,想追问陈大夫的具体说辞,想找出其中的破绽。可看着夫人那悲痛欲绝、几乎要哭晕过去的模样,看着她鬓边散乱的发丝和苍白的面容,所有的质疑和斥责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至极的叹息,和瞬间苍老了几岁的颓然。他缓缓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脸上满是疲惫与痛心——原来,他一直以为的健壮儿子,竟是这般不堪一击;他寄予没有厚望的三房,终究还是逃不过断香火的命运。
梁夫人哭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渐渐止住哭声。她虚弱地直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侯爷……妾身……妾身心里实在难受,先去歇着了……”说罢,便扶着门框,一步一摇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孤寂而凄凉,更添了几分可信度。
她刚走不久,一直在外间候着、得了心腹妈妈暗号的墨兰,便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适时地走了进来祠堂。她一进祠堂,便看到梁老爷失魂落魄地靠在椅上,眼神空洞,满脸憔悴,心中对婆婆那炉火纯青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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