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篝火被一盆盆水浇灭,发出“刺啦”的声响,升腾起混合着酒气与血腥味的白烟。方才还喧嚣震天的广场,此刻死寂得只剩下甲叶的碰撞声和伤兵压抑的呻吟。
蓝玉的酒彻底醒了。他那张喝得通红的脸,现在因暴怒而涨成了猪肝色。他没用他那柄装饰性的狼牙棒,而是提着自己惯用的长刀,刀刃上粘稠的血液正一滴滴落在石板上,汇成一小滩污迹。
“传令下去!把所有俘虏营都给老子围死了!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来!”他的咆哮声在夜空中回荡,带着浓烈的杀意,“把那些狗日的倭寇,十个一排,给老子吊起来!老子就不信,没有一个软骨头!”
亲兵们得令,如狼似虎地冲向俘虏营。很快,远处便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和咒骂,间或夹杂着鞭子抽在皮肉上的闷响。蓝玉的办法简单粗暴,却也是军中最常用的手段。在他看来,对付这些不服管教的杂碎,道理是多余的,只有疼痛和死亡才是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
傅友德眉头紧锁,走到张伟身边,声音低沉:“总兵大人,蓝将军此举虽能泄愤,但恐怕会激起所有俘虏的死志。若是几万俘虏同时暴动,即便能镇压下去,我军也必有伤亡,还会耽误港口和堡垒的修筑。”
他话音刚落,一个瘦削的身影带着几个书吏,提着一盏马灯,匆匆赶了过来。正是夏原吉。他没看那些尸体,也没看暴怒的蓝玉,而是先蹲下身,借着灯光仔细查看了广场上一处被刺客撞坏的木质栏杆。
“上等楠木,长一丈二,需两人合抱。修复此栏,料钱七钱银子,人工三钱。方才骚乱,打翻酒水二十三坛,皆为缴获之清酒,折价……嗯,这个不算成本。但有十七名士兵受伤,其中三名重伤,按抚恤条例,需支付医药费及后期补贴,共计约一百二十两。死亡苦役四十二名,按剩余劳役价值计算,每人……”
夏原吉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嘴里念念有词。他身后的书吏奋笔疾书,将每一个数字都记录在案。
蓝玉听得眼角抽搐,回头怒道:“夏原吉!你他娘的还有心思算这个?老子的总兵差点就让人给捅了!你这算盘珠子是不是比总兵的命还金贵?”
夏原吉抬起头,扶了扶头顶的乌纱帽,镜片后的眼睛平静无波:“蓝将军,下官正是在计算护卫总兵大人的成本。今夜刺杀,证明我们现有的安防存在巨大漏洞。若要杜绝,无非两种方法。其一,如将军所言,将所有存在风险的倭寇全部处死。目前岛上尚有青壮俘虏约三万一千人,全部坑杀,一了百了。优点是永绝后患,缺点是我们将损失巨大的劳动力,后续所有工程进度将延缓至少七成,且需要我方士兵亲自上阵,开山挖矿,这笔人工成本,以及因此产生的伤病损耗,将是天文数字。”
他顿了顿,推了推算盘,继续道:“其二,加强甄别与管控。这意味着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进行监视,设立隔离区,分化管理。短期内,看管成本会上升三成左右,但能保住绝大部分劳动力。从长远来看,只要他们能持续创造价值,这点投入是值得的。总兵大人的安全,自然是无价的。但如何用最合理的成本,来保障这份无价的安全,正是下官的职责。”
“你……”蓝玉被他一套套的“成本”“价值”绕得头昏脑涨,一口气堵在胸口,骂又骂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张伟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争论。他走到沈炼面前,后者在亲兵的搀扶下,刚刚包扎好伤口,正准备归队。
“你叫沈炼?”
“是,大人。”沈炼挣开亲兵,挺直了身体,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为何在那时会出现在我身前?”张伟问。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说出一番“为总兵尽忠,万死不辞”的豪言壮语。
沈炼却沉默了片刻,才答道:“宴会之上,人人都在欢庆,唯有角落里的几名苦役,眼神不对。他们虽低着头,但肌肉紧绷,目光一直在瞟向大人的位置。卑职觉得有异,便多加留意。当他们暴起时,卑职发现其中一人并未随大流冲击,而是潜藏在混乱的侧翼。他的步法,远比其他人更有效率。所以,卑职断定,他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没有说任何关于忠诚的话,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冷静,客观,像是在复盘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棋局。
张伟笑了。不是那种运筹帷幄的淡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很好。你有一双好眼睛,还有一个会思考的脑子。”张伟的目光扫过蓝玉和傅友德,“蓝将军的刀,是用来劈开大山的。傅将军的炮,是用来震慑四海的。他们都是国之利刃,锋锐无匹。但再锋利的刀,也需要一个刀鞘。既能保护刀刃不被无谓磨损,也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让刀以最精准的角度出鞘。”
他看着沈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需要一个刀鞘。沈炼,你愿意做我的刀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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