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部的工匠们,深入紫金山,砍伐了最粗壮的百年巨木,用来制作水车的轮毂和叶片。
泥瓦工们,在数学天才赵启的精确计算下,沿着河岸,开始挖掘一条坡度完美、足以将水流平稳引入工坊内部的宽阔水渠。
而最艰巨的任务,则落在了锻造部的肩上。
他们要锻造出那根长达数丈、重达万斤的传动主轴,以及那些形状怪异,却决定着成败的凸轮和曲柄。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抱怨。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参与“神迹”创造的,狂热的激情。
他们虽然看不懂那复杂的图纸,但他们相信总办大人,相信鲁平部长。他们只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时间,在热火朝天的劳作中,飞速流逝。
半个月后。
一条崭新的水渠,如同一条巨龙的臂膀,将秦淮河的支流,与锻造车间,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水渠的尽头,一架高达三丈的巨型水车,如同一尊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着。
水车的后方,那根凝聚了无数心血的传动主轴,已经安装就位,黑色的钢铁,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又坚实的光泽。
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天,整个格物坊,万人空巷。
所有的工匠,都自发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聚集在新建的水渠两岸,他们要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张伟、鲁平、赵启、陶升,所有核心成员,都站在了水渠的闸门前。
鲁平的手,因为激动,而死死地攥着开启闸门的绞盘。他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伟。
张伟,迎着数千道期盼的目光,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开闸!”
一声令下,鲁平用尽全身的力气,转动了绞盘!
“轰隆隆——”
厚重的木制闸门,在一阵沉闷的巨-响中,缓缓升起!
奔腾的河水,仿佛一头被囚禁已久的猛兽,瞬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它咆哮着,翻滚着,顺着宽阔的水渠,向着那架巨大的水车,狂涌而去!
“哗啦啦啦——”
河水,重重地拍打在水车的叶片上!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那架如小山般沉重的巨型水车,先是微微一震,随即,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起来!
一寸,一尺,一丈!
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水车,转起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水车的转动,锻造车间内,那根黑色的传动主轴,也随之开始转动。
“哐当……哐当……”
主轴上的第一个凸轮,缓缓地,将与之相连的、那根长长的杠杆,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
杠杆的另一头,那柄重达数千斤的巨型锻锤,也随之,被缓缓地,抬向半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凸轮转过最高点的那一刹那,杠杆,失去了支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下一秒。
“轰!!!!!!!”
一声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开来的巨响,猛然炸开!
数千斤的锻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重重地,砸在了下方的铁砧之上!
整个大地,都为之剧烈地一颤!
那声音,远比一百名壮汉,同时挥锤,还要响亮!还要震撼!
锻造车间的屋顶,被震得簌簌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垮塌下来。
工匠们,被这股纯粹的、暴力的、来自于天地的伟力,惊得目瞪口呆,鸦雀无声。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撼,写满了恐惧,最终,全都化为了,最狂热的崇拜!
“神迹……这……这是神迹啊!”一名老铁匠,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朝着那柄不断抬起、落下的巨型锻锤,不停地磕头。
鲁平,这个坚毅的汉子,此刻,也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成功了!
他跟着总办大人,真的,将那条咆哮的水龙,给驯服了!
而震撼,还未结束。
随着主轴的稳定转动,另一端的“水力鼓风机”,也开始工作。
“呼——呼——”
两个巨大的风箱,被曲柄连杆带动,稳定而又高效地,进行着交替的呼吸。
一股股强大的气流,通过管道,被注入了旁边的一座锻造炉中。
“轰!!”
炉膛内的火焰,猛地一下,向上窜起了三尺多高!
原本橘红色的火焰,在强大气流的加持下,颜色迅速转变,从橘红,到金黄,再到刺眼的亮白,最终,化为了一股,带着毁灭气息的,青白色烈焰!
炉膛内的温度,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
“快!放铁料!”鲁平擦干眼泪,大声吼道。
一块事先准备好的、最顽固的生铁胚,被送入了炉膛。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块坚硬的生铁,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软化,变红,最终,化为了一滩,散发着青白色光芒的,炽热的铁水!
所有铁匠,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种火候,是他们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拉出来!锻打!”
铁水,被浇筑成型,趁着它还未冷却,便被送到了那台,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进行着“轰鸣”咆哮的水力锻锤之下。
“轰!”
“轰!”
“轰!”
每一次砸下,都地动山摇。
每一次砸下,都有大量的黑色杂质,从铁胚中,被硬生生地,给挤压出来!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
一块密度、韧性,都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程度的,完美的钢材,便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格物坊,沸腾了!
所有的工匠,都疯了!
他们欢呼着,跳跃着,将张伟,将鲁平,高高地,抛向了天空!
从这一天起,“格物之学”,在他们的心中,不再是一门学问。
而是一种,可以创造神迹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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