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苑人挥出的通道,并非来时的路。踏入其中,没有空间转换的眩晕,只有一种仿佛穿过厚重水幕的滞涩感,随即脚步便踏上了坚实的地面。周围景象豁然开朗,不再是禁苑内那种永恒的混沌与死寂,而是回到了晦明书院熟悉的那种灰蒙天光下,只是位置并非后山入口,而是一处僻静的、靠近书院边缘建筑群的废弃庭院。庭院内杂草丛生,断壁残垣,显然荒废已久。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与禁苑内的腐朽沉闷形成鲜明对比。
灵魂深处那如附骨之疽的寂灭烙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缕净魂泉精化开的温润暖流,如同初春的溪水,缓缓流淌在经脉与意识深处,滋养着方才几乎崩毁的伤体与魂灵。那股暖意所过之处,被寂灭意念侵蚀的剧痛与空虚感逐渐平复,过度催动时序之力带来的撕裂感也在缓慢愈合。江望舒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回归,精神层面的疲惫虽然深重,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枯竭。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道暗银色的时序印记颜色似乎更加内敛深沉,与周围皮肤的界限愈发模糊,仿佛真正开始与她的血肉灵魂融为一体。印记不再传来灼痛或悸动,只有一种沉稳的、与自身心跳呼吸隐隐共鸣的微温。净魂泉精不仅治愈了伤势,似乎也进一步纯化了她与时空之力的亲和度。
身旁,顾清晏的情况也好转许多。她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精神透支的痕迹仍在,但那双总是闪烁着灵动思绪的眼睛已然重新亮起。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鼻翼微动,仿佛在呼吸这久违的、相对“正常”的空气。
“总算出来了。”顾清晏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她的抽象思维立刻开始活跃地解读眼前景象,“这地方……像是戏台的后场,锣鼓喧天都过去了,只剩下一地鸡毛和等着卸妆的角儿。”她指了指周围的残垣断壁,“就是这卸妆间破了点。”
江望舒没有立刻回应,她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潜伏的危险,也没有被立刻盯上的感觉。守苑人似乎信守承诺,直接将她们送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她抬手轻轻触碰脸上那副文士傩面,面具表面光滑依旧,之前激战时浮现的裂纹已然消失无踪,仿佛那关键时刻爆发的护主力量只是一场幻觉。但江望舒心知,那绝非偶然。这傩面,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傩面护主……”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面具冰凉的边缘,“是书院规则的自发庇护,还是……面具本身蕴藏着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灵性?”她想起在禁苑中,正是这傩面引动了那股浩然正气,击退了寂灭意念。这似乎印证了《傩舆方相志》中关于傩面作为“凭证”与“力量媒介”的说法。书院配发的每一张傩面,或许都不仅仅是身份标识,更可能与某种更深层次的、守护书院的古老契约或力量源头相连。
顾清晏也摸了摸自己的傩面,若有所思:“说不定每张面具里都住着个老爷爷,平时睡觉,关键时候蹦出来吓人一跳。”她的比喻总是如此跳脱,却又隐隐切中某种可能,“不过咱们这两张文士面,里面的老爷爷估计是个讲道理的,不像那些凶神恶煞的面具,里面的怕是暴脾气。”
江望舒对于顾清晏将神秘现象比喻成“面具里住老爷爷”的说法不置可否,但对方提到的“契约”可能性,却与她心中的猜测不谋而合。这文士傩面中蕴含的“理”与“序”的力量,或许正是对抗“它们”所代表的混沌与侵蚀的关键之一。如何更深层次地激发和运用这份力量,将是接下来的重要课题。
“此地不宜久留。”江望舒收敛思绪,冷静地分析现状,“禁苑动静不小,虽有余波被守苑人挡下,但难保不会引起书院其他存在的注意,尤其是‘它们’的爪牙。我们需尽快返回居所,消化此次所得,再从长计议。”
此次禁苑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成功净化了灵魂烙印,获得了净魂泉精这等疗伤圣物,更重要的是,她们亲身体验并印证了傩仪力量对抗寂灭侵蚀的有效性,并对傩面、时序之力、织梦能力三者结合的可能性有了更深的体会。尤其是最后关头傩面自主护主的现象,更是揭示了书院规则体系下可能存在的、尚未被完全认知的庇护机制。
然而,风险也显而易见。她们几乎与那寂灭存在的意念投影正面冲突,虽然借助傩面与净魂泉惊险取胜,但必然已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书院内部暗流涌动,墨规态度不明,其他势力也在暗中观察。接下来,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两人稍作调息,待气息稍稳,便借着庭院的残垣断壁和稀疏林木的掩护,朝着居住区域潜行。一路上,她们格外警惕,尽可能避开可能有监控或人员往来的主路,专挑偏僻小径。
然而,就在她们穿过一片竹林,即将接近居住区外围时,江望舒突然停下脚步,左臂的时序印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并非警示危险、而是类似于“共鸣”般的悸动。这悸动很轻微,转瞬即逝,却指向斜前方不远处,一座半掩在竹林深处的、看起来早已废弃的八角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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