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未散,夜色如墨。废墟中央,那座哑光的黑色石殿如同蛰伏的巨兽,在白衣琴客现身、阴影傀儡尽数湮灭后,更显出一种死寂的、令人心悸的威严。空气中弥漫着阴影消散后残留的、类似烧焦羽毛的淡淡腥气,与石殿本身散发的、冰冷沉寂的古老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白衣客静立原地,月白宽袍在微弱的夜风(或许是能量残余搅动的气流)中纹丝不动。他怀中那张七弦古琴木质温润,丝弦隐隐流动着微弱的光泽,方才那涤荡邪祟的清音似乎仍在空气中留有细微的余韵。那张素白无纹、仅眉心一点朱砂的玉质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却疏离的微光,隔绝了所有表情,也隔绝了任何可能的情感流露。他就这样“看”着江望舒和顾清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没有言语,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只是一尊偶然降临于此地的雕塑。
无形的压力在静默中积聚。是敌是友?目的为何?方才出手是路见不平,还是别有图谋?每一个疑问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江望舒强忍着左臂疤痕因近距离靠近石殿而传来的、愈发强烈的悸动与灼痛,大脑飞速运转。逆轨者的本能和辰时获取的知识都在告诉她,眼前的白衣客实力深不可测,其力量性质中正平和却又隐含雷霆之威,与书院整体的规则气息同源,但更为精纯浩瀚。他出现在禁地,轻易驱散明显属于敌对势力的傀儡,至少暂时看来并非敌人。但那份超然物外的姿态,也绝谈不上是友人。
顾清晏的织梦感知则小心翼翼地环绕着白衣客,试图捕捉一丝情绪波动或意念倾向,但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古井无波,又如同覆盖万载寒冰的湖面,无法窥探其下丝毫。这种绝对的“空无”感,反而比强烈的恶意更让人不安。
不能一直僵持下去。江望舒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势带来的眩晕感,上前半步,对着白衣客,依照书院礼仪,拱手行了一礼。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眉头微蹙,但声音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阁下尊称?为何会在此禁地边缘?”
白衣客的目光(如果那玉面后的空洞可以称之为目光)落在江望舒身上,依旧沉默。数息之后,一个清冷平和、听不出年纪性别、仿佛直接响彻在两人意识深处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同玉石轻叩:
“称谓不过符号,唤我‘琴师’即可。”他并未回答第二个问题,而是话锋微转,玉面似乎极轻微地转向那座黑色石殿,“尔等身负异痕,与此殿共鸣强烈,方才引得宵小窥伺。循迹而来,是为求解,还是为求祸?”
他直接点破了江望舒体内时间烙印与石殿的关联,甚至知晓她们被袭击的原因!此言一出,江望舒和顾清晏心中俱是一凛。此人果然洞察入微!
“求解。”江望舒毫不犹豫地回答,目光坦然迎向那玉面,“此痕缠身,如附骨之疽,非寻常手段可除。感知此地或有契机,故冒险前来一探。不知琴师可知此殿来历?殿中……有何玄机?”她谨慎地提问,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琴师静默片刻,意识传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此殿名‘镇渊’,建于书院初立之时,更早于‘晦明’之名。其内所镇,非妖非魔,乃时光裂隙之一角,万物归寂之‘寂灭’气息偶尔泄露之所。”
时光裂隙!寂灭气息!这两个词让江望舒瞳孔微缩。这与她逆轨者的本质以及时间烙印的成因,果然有着直接的关联!
“寂灭……”顾清晏低声重复,织梦师的敏感让她对这个词蕴含的终极虚无与消亡之意感到本能的心悸。
“然,”琴师继续道,“寂灭之侧,亦存一线生机。极致的‘无’,方能映照极致的‘有’。时空在此地扭曲破碎,亦可能在此地重塑弥合。汝体内之痕,源于时序崩坏,或可借此地极端环境,溯源其力,寻得一丝逆转之机。”
他的话语玄奥,却直指核心。意思是,这座石殿内部是时空极度混乱的区域,既是毁灭之地,也可能蕴含着修复的契机。江望舒的时间烙印是时间规则被破坏的产物,或许能在这片规则破碎之地,找到重新“定义”或“覆盖”那破坏痕迹的方法。
“如何进入?”江望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扇光滑如镜、毫无缝隙的黑色大门,看起来绝非人力可以推开。
琴师的玉面似乎转向那扇门。“镇渊殿非寻常门户。欲入其内,需以‘缘’为引,以‘念’为钥。与殿共鸣者,心念至诚,意图纯粹,门扉自现。”他顿了顿,意识传音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告诫,“然,殿内时空支离破碎,幻象丛生,心志不坚者,易被寂灭同化,或永困时空碎片。且,‘它们’虽被阻于外,殿内是否另有布置,未可知也。入与不入,尔等自决。”
说罢,琴师怀抱古琴,身影向后微微飘退数尺,让开了通往石殿正门的路径。他显然不会陪同进入,也不会强行阻止。选择权,完全交到了她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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