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松亭内,空气仿佛凝固。江望舒那句“后山……有东西……在呼应我体内的烙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却又迅速被周遭更深沉的寂静吞没。
亭子建在山腰突出的一块巨岩上,由四根略显斑驳的红漆木柱支撑,八角飞檐,古意盎然。亭名取自崖壁间几株虬枝盘错的古老青松,山风过处,松涛阵阵,本是清幽之地。然而此刻,那松涛声传入耳中,却带着几分呜咽般的凄清,与远处书院主体建筑群隐约传来的、遵循刻板仪轨的沉闷活动声混在一起,更显得此地的僻静与孤立。
江望舒盘膝坐在冰凉的青石凳上,脸色苍白如纸,先前强行催动力量导致的反噬让她气息紊乱,左臂疤痕下的灼痛感如潮水般阵阵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她紧抿着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正全力引导着那枚普通益气丹化开的微弱药力,试图抚平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逆冲的时间乱流。逆轨者的感知如同受损的精密仪器,既要对抗内在的崩坏,又要分出一缕极其纤细的触角,遥遥捕捉着从后山迷雾深处传来的、那断断续续、却与她本源伤痕产生奇异共鸣的微弱波动。那波动并非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涉及时间轴扭曲的“频率”共振,时强时弱,仿佛风中残烛,却又顽固地存在着。
顾清晏守在亭口,背对着江望舒,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下山的小径以及周围影影绰绰的林木。她的织梦感知全力张开,如同最敏感的蛛网,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涟漪或恶意视线。演武场的冲突无疑打草惊蛇了。那个戴孩童面具的袭击者背后必然有更深的势力,书院规则看似森严,但暗处的眼睛恐怕不止一双。此刻江望舒状态极差,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致命威胁。
“共鸣感……很微弱,但指向明确。”江望舒缓缓睁开眼,声音带着虚弱后的沙哑,眼神却锐利如初,“在后山偏东南方向,距离……无法精确判断,似乎被某种力量场干扰。波动性质……与我的烙印同源,但更古老,更……沉寂。像是一口干涸的古井深处,最后一点水汽的回响。”
她看向顾清晏:“这种感觉,不像陷阱的诱饵。陷阱的能量通常更活跃,更具欺骗性。这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散发,或者说,是某种长期存在的‘现象’。”
顾清晏转过身,眉头紧锁:“即便如此,后山是明令禁止的‘禁地’。初入须知特意强调‘尤以后山祠为甚’。我们刚惹了麻烦,现在又违反最严的禁令,风险太大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而且你的伤……”
“伤需要治,契机可能就在那里。”江望舒打断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风险一直存在。留在明处,按部就班,或许能暂时安全,但我的伤等不起,暗处的敌人也不会给我们时间。被动防御,终会耗尽生机。主动出击,险中求存,是唯一的选择。”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晃了一下。顾清晏连忙上前扶住。
“你需要时间恢复!至少先稳住伤势!”顾清晏急道。
“没有时间了。”江望舒摇头,借着顾清晏的搀扶站稳,目光投向东南方那片被更浓雾气笼罩的山峦,“申时自由研习是机会。入夜后,书院规则变化,守卫可能更严。必须在酉时之前,至少摸清入口情况和外围警戒。”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帮我护法,一炷香。我尝试用新领悟的节点稳固法,结合丹药,暂时压制反噬。一炷香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必须开始行动。”
顾清晏看着江望舒眼中那熟悉的、近乎偏执的决绝,知道再劝无用。她点头:“好。”
江望舒重新坐下,闭目凝神。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引导药力全面修复,而是将辰时讲学所获的关于“能量节点稳固”的知识,与自身逆轨之力相结合,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微弱的力量,在左臂疤痕周围构筑起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异常复杂的能量循环网络。这个网络并非为了治愈——时间烙印的创伤非寻常手段可愈——而是为了“加固”和“隔离”,将烙印的反噬之力暂时约束在更小的范围内,避免其进一步侵蚀周围健康的组织与时间线。这是一个精细而冒险的操作,如同在溃堤的蚁穴旁打下脆弱的木桩,治标不治本,但或许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顾清晏则退到亭边,背靠红柱,织梦师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她不仅警惕着外在的危险,也开始尝试调动精神力,与周围的环境——松树、山石、雾气——建立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她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融入这片山林的背景“情绪”中,如同变色龙融入环境,以期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能更好地隐匿行踪。
一炷香的时间在紧绷的寂静中缓缓流逝。山风似乎变得更冷了,雾气也仿佛在悄无声息地加重,远处的书院轮廓渐渐模糊。
当江望舒再次睁开眼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虚弱感减少了几分,多了一丝强行压抑痛苦后的锐利。她左臂的疤痕颜色似乎更深了,但那灼热的扩散感被暂时遏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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