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大春要去县中医院坐诊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在桃源村激起了巨大的波澜。村民们兴奋地议论了好几天，那股自豪劲儿，比自家孩子考上大学还浓。
然而，激动过后，万大春却显得异常平静。他照常在村卫生所看病、上山查看药材，仿佛那件在旁人看来光宗耀祖的大事，于他而言，不过是日常行医的延伸。
这天晚上，他在自家院子里，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擦拭着那套师父传下来的、有些年头的银针。针具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
柳絮坐在一旁，借着灯光缝补一件他的旧衣服，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大春，去县里坐诊……会不会很辛苦？”柳絮轻声问道，“听说县医院人多，病人杂，规矩也多。”
万大春停下擦拭的动作，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稀疏的星辰，笑了笑：“在哪里看病都是看，无非是地方不同，病人不同。辛苦倒不怕，就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就是不能忘了根本。咱们是村医，根在桃源。去县里，不是为了图虚名，也不是为了挣大钱。一是为了能救治更多被疑难杂症折磨的病人，二来，也是个机会，让狗蛋、铁柱他们多见见世面，多学点东西。”
柳絮点点头，她明白万大春的心思。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追求个人名利的人，他心里装着的是整个桃源村和那些需要帮助的病患。
“带他们去，是好事情。”柳絮柔声道，“就是怕他们年纪小，没见过大场面，到时候给你添乱。”
“添乱不怕，谁都是从不会到会的。”万大春语气温和，“关键是心要正，肯学。我看狗蛋和铁柱这两个小子，虽然毛躁了点，但心地纯善，吃得了苦，是两块学医的好料子。带在身边敲打敲打，将来也能独当一面，咱们村的卫生所，总不能一直靠我一个人。”
他的目光长远而踏实，已经开始为村子的未来培养接班人了。
第二天，万大春把狗蛋和铁柱叫到卫生所。两个年轻人一听召唤，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他们隐约猜到，可能跟去县医院坐诊的事情有关。
“大春哥，是不是县医院那边定下日子了？”狗蛋性子急，抢先问道。
万大春看着两人，点了点头：“嗯，定下来了，每周三去坐诊一天。”
“太好了！”狗蛋和铁柱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
“别高兴得太早。”万大春脸色一正，“带你们去，不是去玩的，是去学本事，去干活的。县医院不比咱们村卫生所，规矩多，病人情况也复杂，你们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大春哥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绝不给你丢脸！”狗蛋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铁柱也用力点头：“我们一定听话，让干啥就干啥！”
“光听话还不够。”万大春严肃地说，“去了那里，眼睛要亮，耳朵要灵，手脚要勤快。多看我是怎么问诊、怎么辨证、怎么下针的；多听病人是怎么描述病情的，其他医生是怎么讨论病例的；手脚要麻利，准备器械、协助治疗、安抚病人，这些都要主动去做。要把每一次经历，都当成学习的机会，明白吗？”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
“还有，”万大春沉吟了一下，说道，“到了县医院，肯定会有人因为咱们是村里来的，年纪又轻，说些闲话，或者看不起咱们。遇到这种情况，都给我把尾巴夹紧了，不许冲动，不许跟人争执。咱们是去看病救人的，不是去跟人争强斗狠的。用医术说话，比什么都强。真本事，不是靠吵吵出来的，是靠一个个病人治出来的，明白吗？”
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告诫。狗蛋和铁柱虽然年轻气盛，但对万大春的话是言听计从，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大春哥，我们记住了！绝不惹事，用心学本事！”
见两人态度端正，万大春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去都把自己收拾利索点，找身干净整齐的衣服。下周三是咱们第一次去，别迟到了。”
“是！”
打发走兴奋的狗蛋和铁柱，万大春又去找了老村长，把带徒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考量跟他说了。
老村长听完，捋着胡子，连连点头：“大春，你想得周到！是得给咱们村培养几个接班人了！狗蛋和铁柱这两个孩子，确实不错！你放心带他们去，村里这边，有我在，乱不了！需要村里支持啥，你尽管开口！”
得到了老村长的全力支持，万大春心里更踏实了。
接下来的几天，狗蛋和铁柱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走路都带着风，干活更加卖力，一有空就捧着万大春给他们的一些基础医书和穴位图看，嘴里还念念有词，那股认真劲儿，让村里其他年轻人都羡慕不已。
柳絮则悄悄给万大春和狗蛋、铁柱每人准备了一个新的帆布挎包，里面放着干净的白大褂（给万大春的）、笔记本、笔和一些常备的应急小药品，考虑得十分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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