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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难得的晴朗天气,将葬雪关内外的积雪映照得一片刺目银白。然而,这明亮的天光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股凝重肃杀的气息。
镇北行辕至校场的宽阔主道早已被清空,洒上细沙,两侧每隔三步便肃立着一名全副武装、目不斜视的玄甲卫。他们白色的伪装服已换成了统一的玄色轻甲,肩甲上烙着代表谢珩权柄的独特徽记,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刀出半鞘,弓弩上弦,无声地散发着凛冽的警告意味。
关内百姓被勒令居于家中,商铺紧闭。能出现在道路两侧高楼窗后、或校场外围指定区域的,只有经过严格核验的军中将领、文吏以及部分“可靠”的地方耆老。每一张面孔都紧绷着,眼神中混杂着敬畏、恐惧、好奇,以及深藏其下的各种盘算。
辰时三刻,低沉的号角声如同闷雷,自镇北行辕方向隆隆响起,穿透凛冽的寒气,传遍整个关城。
凯旋大典,正式开场。
苏清韫站在行辕正门内的阴影处,身上穿着谢珩命人送来的、符合她此刻“身份”的服饰——并非繁复的宫装或华服,而是一身剪裁利落、便于行动的月白色箭袖劲装,外罩一件同色镶银狐毛边的织锦斗篷。乌发挽成简单的髻,以一支素银簪固定,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饰物。
这身打扮,既不过分张扬引人注目,又足够清晰地向外界表明她的存在——一个与谢珩关系匪浅、值得他带在身边出席如此重要场合的女子。
她握紧了袖中那柄名为“承影”的短剑。剑鞘紧贴着手腕内侧的肌肤,传来星殒寒铁特有的微凉触感,与她怀中玉璜的温润形成奇异的对比,却又隐隐共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不可避免的紧张与悸动,她抬步,走出了阴影。
门外,谢珩已然等候。
他今日也换下了常服,一身玄色绣暗金蟒纹的朝服,外披玄狐大氅,头戴七梁进贤冠。这一身象征着极致权柄的装束,将他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威严凛然,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不易察觉的疲惫,泄露了他重伤未愈的实情。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过前方肃立的仪仗和远处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在检阅属于自己的疆土与臣民。
听到脚步声,他侧过身,目光落在苏清韫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
“准备好了?”他声音不高,只有两人能听清。
苏清韫迎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没有多余的言语。谢珩转身,当先向门外那辆早已备好的、由四匹纯黑骏马拉着的宽大车驾走去。车驾并无过多奢华装饰,通体玄色,只在车辕和厢壁刻有简单的云纹,显得厚重而威仪。
按照礼制,苏清韫本应乘坐后方另一辆规格较低的马车。但谢珩在车辕前顿住脚步,并未登车,而是侧身,向苏清韫伸出了手。
一个无声的邀请,也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刹那间,苏清韫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从四面八方射来,聚焦在她身上!惊愕、猜测、恍然、妒忌、审视……种种情绪混杂在那些目光中。
她心脏微微一紧,但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没有去看谢珩伸出的手,只是自然地、仿佛理所应当般,快步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借力登上了车辕。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滞涩。
谢珩也随之登车,与她并肩立于车辕之上,并未进入车厢。
“起驾——!”
司礼官尖锐的唱喏声响起。
车驾缓缓启动,在肃穆的玄甲卫护卫下,沿着洒满细沙的主道,向着校场方向迤逦而行。
寒风扑面,扬起苏清韫斗篷的边缘和鬓角的碎发。她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谢珩的存在,以及他那仿佛能镇压一切不安的、沉静而强大的气场。更远处,是无数双眼睛的窥探与评估。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下,也踏入了谢珩为她、也为他们共同的敌人设下的,最华丽的陷阱。
道路两旁死寂无声,只有车轮碾过沙砾的细微声响和整齐划一的铠甲摩擦声。这沉默比喧嚣更令人窒息。
车驾缓缓驶入校场。
校场早已被布置成典仪的格局。北面高台之上,设香案、旌旗,以及象征军权的斧钺仪仗。台下,黑压压站满了按品级、部属排列的北境边军将领与精锐士卒,鸦雀无声,唯有寒风卷动旗帜猎猎作响。
当谢珩与苏清韫并肩立于车辕,出现在校场入口时,那股无声的压力达到了顶峰。成千上万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汇聚而来,带着难以形容的重量。
苏清韫的掌心微微渗出汗意,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微微抬起下颌,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陌生的、带着各种神色的面孔。她不能露怯。
车驾在高台之下停稳。
谢珩率先步下车辕,苏清韫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铺着红毡的台阶,缓步登上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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