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从太原返回长安不到十日,九月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连续七日,渭河、泾河水位暴涨。
长安城外的农田变成一片汪洋。
政事堂内,气氛凝重。
户部尚书杜如晦正在奏报灾情:
“陛下,关中二十三县受灾,淹没农田四十万亩。”
“灾民已超十万,聚于长安城外。”
“若不安置,恐生民变。”
李世民眉头紧锁:
“粮仓还有多少存粮?”
“仅够长安军民三月之用。”
杜如晦苦笑,
“若全数赈灾,长安粮价必涨。”
这时,长孙韬出列,拱手奏道:
“陛下,臣以为当急开仓放粮,安抚灾民为先。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此乃圣君仁政。”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
“至于长安粮价波动……可效前朝旧例,令城中富户捐粮,共渡难关。臣愿率先捐粮三百石,以为表率。”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但站在一旁的房玄龄与杜如晦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听出了其中的算计。
李默心中明镜似的:开仓放粮看似仁政,实则暗藏玄机。十万灾民坐等救济,不仅会耗尽本就不足的存粮,更会助长惰性,形成依赖。更重要的是——谁来主持赈灾?谁来分配钱粮?若让长孙韬一系的人接手,那账目上可以做多少文章?那些“捐粮”的富户,事后又将获得怎样的政治回报?
他缓步出列,声音清朗:
“陛下,臣有不同建议。”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他。
李世民颔首:“讲。”
“臣建议‘以工代赈’。”
李默走到悬挂的关中地图前,手指沿渭河、泾河划过:
“此次水患,主因在于渭河三处河堤年久失修,泾河三道河湾淤塞严重。单纯放粮,如扬汤止沸;若以朝廷名义,征募灾民修缮河堤、疏浚河道,按工计酬,每日发放钱粮——既能治本除患,又能赈济灾民,一举两得。”
朝堂上一片低语。
王珪立即出列反驳,语带讥诮:
“李相此议,未免不近人情!灾民饥寒交迫,奄奄一息,哪有余力肩挑背扛?依下官之见,当先开仓济困,待其恢复体力,再议工事不迟。否则,传扬出去,恐有‘驱饥民为役’之恶名,损陛下圣德!”
崔浩紧接着附和,言辞恳切:
“王侍郎所言极是!《礼记》有云:‘治国者,必先恤民’。而今灾民嗷嗷待哺,若令其空腹劳作,与驱使牛马何异?此非仁政,恐伤天下士民之心啊!”
李默神色不变,心中冷笑:王珪抬出“陛下圣德”,崔浩引用《礼记》,都是道德绑架的路数。若自己应对不当,便会被扣上“不仁”“苛政”的帽子。
他不慌不忙,转向杜如晦:
“杜相,可否借算盘一用?”
杜如晦示意户部郎官递上算盘。
李默手指拨动,算珠脆响,每一响都清晰可闻:
“单纯放粮:十万灾民,每人每日半升米保命,一日需五千石。一个月便是十五万石——这还不算途中损耗、官吏克扣。”
他稍停,环视众臣:
“而以工代赈:开工前,先发一日口粮,令其饱腹;完工后,按土方、石料计酬,壮丁每日可领三升米、十文钱,妇孺老者亦可做些轻活,领相应钱粮。”
“如此,灾民有饭吃饱,有钱养家,岂会不愿?”
他再次看向杜如晦:
“杜相精于筹算,请您细算:若河堤修固,河道疏通,来年可保四十万亩良田免遭水患。一亩田岁产两石粮,四十万亩便是八十万石——这账,哪个划算?”
杜如晦早已心算完毕,此刻眼中放光,击节赞叹:
“妙!妙极!以工代赈,既解燃眉之急,又除长久之患,更可防灾民聚集生变!此乃三全之策!”
房玄龄抚须沉吟,缓缓补充:
“李相此议,确具远见。只是……工程浩繁,如何组织?钱粮发放,如何杜绝贪弊?此中细节,须得周全。”
“房相所虑极是。”
李默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奏疏,双手呈上:
“臣已拟就章程:设‘治水赈灾使’总揽全局,下设工程、钱粮、监察三司。”
“工程司分段施工,每段由格物书院学生任工头,他们通测算、懂实务;钱粮司每日按工簿发放,账目当日张贴公示;监察司独立稽核,可直接向陛下密奏。”
“三司互相制衡,账目完全公开,贪墨无处藏身。”
李世民接过奏疏,细阅片刻,越看越是满意:
“李爱卿思虑周全,所拟章程条理分明,制衡得当。”
他抬眼扫视众臣:
“诸位以为如何?”
长孙韬眼神闪烁。
他本想以“仁政”之名揽下赈灾大权,从中牟利并收揽民心,未料李默不仅看穿其用心,更提出了一个更难插手、更难做手脚的方案。
而且……这方案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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