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了整个磐石营。
白日的喧嚣与躁动渐渐平息,只剩下巡夜士卒规律更梆的声响,以及远处马厩偶尔传来的战马响鼻,在寂静中传得格外清晰。
李默躺在硬板床上,并未入睡。
伤口依旧传来阵阵隐痛,但更让他难以安枕的,是脑海中反复推演的西域局势,以及那份“功过相抵,戴罪立功”的都护府回文所带来的无形压力。
他并非在意虚名与赏赐,而是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高层的、那种既要用你又要防你的复杂态度。
这让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却又不得不奋力前行。
窗外的月光被薄云遮掩,只在窗纸上投下朦胧的清辉。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迥异于巡夜士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营房门外。
李默的耳朵微微一动,瞬间从沉思中惊醒。
他的手,悄无声息地摸向了枕边那柄时刻不离身的匕首。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不速之客,都可能意味着危险。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轻,带着一丝迟疑。
不是程处默那莽撞的捶门,也不是王朗沉稳的叩击。
是一个陌生的,带着些许……轻柔的节奏。
“何人?”
李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中带着警惕。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一个刻意压低的、却依旧难掩清越的女声传来:
“李校尉,是我,李明月。”
李明月?
李靖的远房孙女,那个在运粮队中被他们所救,身份特殊的将门虎女?
李默微微一怔,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但疑惑更甚。
她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门未闩,李姑娘请进。”
李默开口道,同时挣扎着想要坐起,牵扯到伤口,让他不禁闷哼了一声。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借着微弱的月光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将门掩上。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红衣劲装,高马尾,只是外面罩了一件深色的斗篷,遮住了些许身形。
随着她的进入,一股淡淡的、不同于营中汗血与尘土气息的幽兰清香,悄然在房中弥漫开来。
李明月适应了一下房中的黑暗,目光很快便锁定了榻上正试图起身的李默。
她快走几步,来到榻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责备:
“李校尉,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快躺下。”
借着从窗户透进的微弱月光,李默能看到她脸上清晰的担忧之色。
“不知李姑娘深夜到访,有何指教?”
李默依言靠坐回去,语气客气而疏离。
李明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巧锦囊中,取出一个白玉般细腻的小瓷瓶,递到李默面前。
“这是宫里御制的‘白玉生肌散’,对外伤愈合有奇效。我……我听闻校尉伤势不轻,特此送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少女的赧然,但眼神却清澈而坦荡。
李默看着那瓶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伤药,心中微微一动。
宫中之物,自是珍贵无比。她将此药送来,这份心意,已然不轻。
“如此厚赐,李某愧不敢当。”
李默并未立刻去接。
“校尉为我安西将士,浴血奋战,身负重伤,区区伤药,何足挂齿?”
李明月的语气坚决起来,
“莫非校尉是嫌弃小女子之物?”
话已至此,李默若再推辞,反倒显得矫情。
他伸手接过瓷瓶,触手温凉,瓶身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一丝余温。
“如此,多谢李姑娘。”
他将药瓶放在枕边,营房中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明月似乎并不打算立刻离开。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都护府的回文……我已知晓。”
李默抬眼看向她,黑暗中,他的目光依旧锐利:
“李姑娘消息灵通。”
“家祖虽已致仕,但在军中也有些故旧。”
李明月解释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平,
“功过相抵……未免太过苛责。校尉深入虎穴,带回如此关键情报,此乃泼天大功!若非校尉,我安西乃至河西,恐有大难!”
她的声音虽然压低,却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激愤,显然对都护府的处理方式极为不满。
李默倒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位身份特殊的将门之女,会如此直白地为他鸣不平。
“军法如山,赏罚自有章程。”
李默的语气依旧平淡,
“李某确有处置不当之处,都护府如此决断,亦在情理之中。”
“校尉何必自谦?”
李明月向前微微倾身,月光勾勒出她姣好的侧脸轮廓,眼神灼灼,
“你以五人小队,搅动草原风云,生擒敌酋之子,探得惊天密谋,此等胆魄、谋略与担当,放眼整个安西,几人能有?那些躲在后方,只知道搬弄是非、纸上谈兵之人,有何资格评判校尉之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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