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自己进去。”
带路的兵卒说完,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般,转身快步离开。
李默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汗臭、脚臭、霉味和某种血腥气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让他呼吸一窒。
土屋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几个小小的透气孔投下几缕微光。
空间逼仄,勉强挤下了七八个铺位,上面胡乱堆着脏污不堪的铺盖。
五六个汉子或坐或躺,有的在默默擦拭着手中的横刀,有的正对着一个破陶罐小口啜饮着什么东西,还有一人,背对着门口,正就着微弱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将一种黑色的药膏涂抹在手臂一道狰狞的伤口上。
当李默走进来时,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五六道目光,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狼瞳,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这些目光里,有审视,有冷漠,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血腥味的排斥和压力。
这里的气氛,与伤兵营的绝望麻木不同,更像是一个受伤野兽聚集的巢穴,充满了危险和不信任。
“新来的?”一个靠在最里面铺位、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可怕疤痕的汉子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是。”李默平静地回答,将手中的军服和横刀放在门口唯一空着的、铺着些干草的铺位上。
“罪兵李默,奉命前来报到。”
“李默?”疤脸汉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露出焦黄的牙齿,“就是那个长安来的,姓李的罪官儿子?”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
其余几人看向李默的目光中,那份排斥感更重了。
在这边境军营,流放的囚徒不少,但“罪官之子”这种身份,往往意味着麻烦和来自上层的额外“关照”。
“是。”李默依旧只有一个字。
他清楚,在这里,解释和讨好都是多余的。
“嗤……”旁边一个正在喝酒的矮壮汉子嗤笑一声,将陶罐重重顿在地上,“娘的,还以为能给咱哨里添个能打的,结果来个少爷秧子?还是个催命符?”
“石头,少说两句。”
疤脸汉子呵斥了一句,但语气并不严厉。
他上下打量着李默,目光在他虽然苍白却站得笔直的身形,以及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上停留片刻。
“我叫胡彪,烽火哨的队正。”疤脸汉子指了指自己,“既然来了这里,以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烽火哨的规矩就一条——活着完成任务。至于你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来,没人关心。听明白了?”
“明白。”李默点头。
这个胡彪,看似粗豪,但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精明。
他管理这支“炮灰”小队的方式,显然是高压和实用主义。
“你的甲胄和弩箭,要等下次军需官来了才能领。这把刀,就是你的命,自己看好。”
胡彪指了指李默铺位上的横刀,
“今天歇着,熟悉一下。明天一早,跟我们一起出哨。”
出哨?
李默心中一凛。
这意味着,危险可能明天就会降临。
就在气氛略显僵持之时,土屋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名传令兵站在门口,高声喊道:“校尉巡营,烽火哨全员,门外集合!”
屋内的几人,包括胡彪在内,脸色都是一肃,迅速抓起各自的兵器,鱼贯而出。
李默也拿起那柄制式横刀,跟在最后。
土屋外的小片空地上,校尉赵铁山带着两名亲兵,如同一座铁塔般矗立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服,但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迅速列队的烽火哨众人,如同寒风吹过荒原。
当他的目光落在队尾的李默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胡彪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禀校尉!烽火哨应到七人,实到七人!新卒李默,今日入哨报到!”
赵铁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迈步,开始逐一检视队列中的士兵。
他看得很仔细,从他们手中的兵器,到身上的皮甲,再到他们的眼神。
走到李默面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伤好了?”赵铁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回校尉,已无大碍。”李默迎着他的目光,沉声回答。
赵铁山伸出手,突然按向了李默的左肩肩窝,那里靠近旧伤的位置。
这一下看似随意,实则迅捷而有力,带着试探的意味。
李默身体的本能几乎要做出反击或闪避的动作,但被他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压下。
他稳稳地站在原地,只是肩部肌肉瞬间绷紧,硬接了这下按压。
伤口处传来一阵刺痛,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赵铁山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手下的力道,自己清楚。
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少年,不仅站住了,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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