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枫谷的雾，是活的。
郑胜善拨开眼前那层乳白色的屏障时，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雾气里掺着刚从石龛裂缝渗出的灵脉水汽，凉得像冰针。他往谷深处走了几步，锄头忽然，嗡地一震，像是锄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当啷！
金属撞击的回音在岩壁间荡了三遍才散。玄宸蹲下身，用树枝拨开湿泥，露出的是一截断裂的钻头。合金表面还带着崭新的划痕，螺纹间嵌着暗绿色的结晶——那是蚀脉水干涸后的残留物，在晨光里泛着病态的光泽。
昨晚动的工。玄宸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们等不及了。
小白狐狸从他脚边窜过，浑身的毛都炸开，冲着前方岩壁低吼。那里，一道新鲜的裂缝像被巨斧劈开，宽可容指，深不见底。裂缝边缘的岩石颜色发乌，渗出黏腻的黑色水渍，空气中弥漫着腐叶与铁锈混合的怪味。
玄宸从怀里掏出郑秀给的灵脉水小瓶，往裂缝口滴了一滴。水珠刚触及黑色水渍，就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化作一缕刺鼻的白烟。更诡异的是，裂缝深处那点原本微弱的绿光，竟像受惊的虫子般猛地往后缩去。
地脉在自救。玄宸翻开笔记本，前夜画的地脉图上，代表落枫谷的节点正渗出淡红色墨迹，顺着经络线缓慢蔓延，“它在把蚀脉水往外逼，但逼出来的毒，正顺着地脉往村里走。
郑胜善盯着那道裂缝，忽然想起什么：今早惠心喝的米汤……
井水已经开始浑了。玄宸合上笔记本，望向谷外晒谷场方向，太爷爷说过，地脉结伤一寸，全村的水就要浑三分。裂缝已经开了，张爷爷应该也尝出来了。
话音未落，谷口传来郑玥带着喘的喊声：“胜善哥！玄宸哥！上海的赵奶奶——人已经到晒谷场了！”
玄宸手一紧，笔记本的硬壳发出轻微的“咔”声。赵老师？那个每月写信夸番茄苗长得精神的上海老太太，周明宇的母亲？
晒谷场上，阳光正好。
赵老师站在她认养的那分地边，花白的头发在风里轻轻飘。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布衫——那是三十年前流行的款式，袖口还绣着朵褪了色的茉莉花。老太太弯着腰，手指轻轻拨弄着番茄苗的叶子，嘴里念念有词：“长得好，长得好……比我家阳台那盆精神多了。
郑安蹲在旁边，认真地给她指：这片叶子昨天还卷着，我给它唱了歌，今早就舒开了！
真的呀？赵老师笑得眼睛眯成缝，从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安子，你给奶奶说说，唱的什么歌？我记下来，回去给我那盆兰花也尝尝。
林薇站在石碾旁，手里捏着还剩半沓没贴的邮票。她看见赵老师身后那个穿灰色西装的年轻人——周明宇的助理，正举着手机，镜头看似随意地扫过晒谷场的每个角落。当镜头转到张爷爷分拣“枫露珠”的石桌时，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了。
口袋里，那部老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薇的手心开始冒汗。她弯腰假装系鞋带，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周明宇发来的新指令，母亲是绝佳的掩护。趁她与村民互动时，取枫露珠，完整根须，叶片样本至少五片。助理会配合你。
她抬头，看见赵老师正拿起一颗“枫露珠”对着阳光端详。老太太的手指布满老年斑，却出奇的稳，那颗红莹莹的果子在她掌心转着，像枚小小的太阳。
这果子……赵老师轻声感叹，红得真透，光好像能在里面打转。
助理的镜头悄无声息地对准了她掌心的果子。
林薇忽然走过去，笑着从赵老师手里接过“枫露珠，轻轻放进老太太的布包里：“赵奶奶，这是特意给您留的，回去用温水泡着喝，安神。她说话时侧了侧身，恰好用肩膀挡住了助理的镜头。
赵老师没察觉什么，反而打开自己的布包，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用油纸裹了好几层的东西，小林姑娘，这个……我想你们用得着。
油纸一层层打开，露出块巴掌大的陶片。内侧结着层浅黄色的土垢，仔细看，那些土垢的纹理竟隐隐呈现出旋涡状——和郑秀掌心的地脉纹路，有七分相似。
“这是明宇小时候种黄豆的花盆底。”赵老师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那年他七岁，非要从弄堂花坛里挖土，说要种出能结金豆子的苗……后来花盆摔了，我就留了这一块底。她磨挲着陶片上的土，“前些日子整理旧物翻出来，想着你们这儿的人懂土，或许……能看懂这土记得什么。”
林薇接过陶片。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温润的热流顺着手臂往上窜，不是“枫露珠”那种让人放松的暖，而是带着某种急切情绪的、脉动般的热。更让她心惊的是——陶片上那些浅黄的土垢里，嵌着几粒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结晶。
那是灵脉水的沉淀物。三十年前的上海弄堂里，怎么可能有灵脉水？
赵奶奶，郑秀端着绿豆汤走过来，目光轻轻扫过助理的手机屏幕，“您尝尝这个，井水熬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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