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的晨光,是裹着孔雀河水汽的暖。市集里的胡饼香混着马奶酒的醇,漫过土夯的街巷——卖葡萄的回纥老人将一串紫晶似的果实塞给穿唐军甲胄的小兵,梳着小辫的突骑施孩童追着滚地的皮球,撞在李元霸的腿上。那孩子仰头见是他,怯生生地行了个礼,又被同伴拽着跑远,脆生生的笑落在风沙里,裹着戈壁特有的粗粝,却软得像刚蒸好的胡饼。
“这日子,才像人过的日子。”苏禄按着腰腹的旧伤,望着市集里的喧闹,语气里裹着劫后余生的喟叹。他的突骑施部族已在白水镇扎下根,牛羊散在孔雀河沿岸的绿洲,部众的刀鞘上,渐渐少了血污,多了编着彩绳的酒囊——那是部族里的姑娘们编的,彩绳缠得越密,越盼着亲人平安。
李元霸“嗯”了一声,鎏金锤斜倚在肩头,锤身映着晨光,晃得人眼晕。他刚巡完城防,甲胄缝隙里还嵌着戈壁的沙,指尖却捻着方才那孩子塞来的一颗葡萄——酸甜的汁裹着饱满的果肉,是他来西陲半年,尝过最软的味道。
“将军!”亲卫的马蹄声撞碎市集的喧闹,人还没到,急声先落,“吐蕃使者在都护府外候着,说要见你和苏禄俟利发!”
苏禄的眉峰瞬间拧成结。吐蕃与大唐在西陲向来是针尖对麦芒,阿史那贺鲁作乱时,吐蕃便暗地递过粮草、送过箭矢,如今突然遣使,怕不是来贺功,是来掀桌的。
都护府的正厅里,吐蕃使者裹着猩红氆氇,腰间金柄弯刀的纹饰泛着冷光,是吐蕃赞普亲赐的“鎏金吞狼纹”——只有掌兵过万的大论才有资格佩。见李元霸和苏禄进来,他起身拱手,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我家赞普有令:若苏禄俟利发肯率突骑施归降吐蕃,赞普愿封你为‘西陲叶护’,统辖于阗、疏勒三城;至于李将军——赞普敬你勇武,若肯卸甲归藏,吐蕃愿赠你十座水草牧场、百匹乌孙良马,再赐你吐蕃贵女为妻。”
苏禄的手“唰”地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得像戈壁的石:“突骑施是大唐的属部,我苏禄的刀,只护唐人百姓,不做吐蕃的鹰犬!”
使者的笑骤然冷下来,指尖划过弯刀的吞狼纹:“俟利发可想清楚?吐蕃二十万大军,三日后便会踏碎碎叶城的土夯墙——到时候,这市集里的笑,会变成老弱的哭嚎,姑娘们的彩绳,会缠在死人的刀鞘上。”
李元霸突然抬了抬鎏金锤,锤身撞在案几上,青瓷茶盏震得跳起来,茶水泼在使者的氆氇上,晕开深色的印。他只吐出一个字,裹着金锤的沉力:“滚。”
使者的脸瞬间煞白,狠狠瞪了两人一眼,甩袖出了都护府。跨上坐骑时,他还回头撂下一句,声音裹着风沙的狠:“等着收尸吧!”
亲卫攥着刀就要追,李元霸却按住他的肩:“先查清楚,吐蕃的大军在哪。”
暗探的消息在黄昏时裹着风沙传回: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派大论禄东赞率八万大军,联合西突厥残部阿史那阙啜的三千骑,还有焉耆余党两千人,已从于阗出发,三日后便会抵达碎叶城西南的黑风谷——那是通往碎叶城的必经之路,两侧是百尺陡崖,中间只容三骑并行,是天然的伏击地,也是天然的绝命谷。
“八万?”秦山倒吸一口凉气,指尖抖着按在舆图上,“咱们这只有五千唐军,加上苏禄的三千突骑施,满打满算才八千人马,怎么挡?”
李元霸没说话,指尖在黑风谷的轮廓上划了道线,突然抬头问:“阿史那骨咄呢?”
“朝廷的文书刚到!”都护府主簿捧着一卷明黄绢帛进来,声音发颤,“陛下赦免了阿史那骨咄的罪,封他为‘归义中郎将’,让他回碎叶城,协助将军御敌!”
话音刚落,厅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阿史那骨咄穿着唐军轻甲,肩甲上还沾着长安的尘土,甲胄领口露出半片西突厥的狼纹刺绣——那是他阿娘生前绣的,没舍得拆。见到李元霸,他单膝跪地,声音比戈壁的石还沉:“末将阿史那骨咄,听凭将军调遣。”
李元霸盯着他领口的狼纹看了片刻,突然将舆图推到他面前,指尖点在“西突厥残部”的标注上:“阿史那阙啜是你什么人?”
“我堂兄。”阿史那骨咄的指尖按在堂兄的名字上,指腹磨着绢帛的纹路,“他向来耳根软,是被禄东赞拿部族老弱逼来的——禄东赞说,若他不肯出兵,就把他部族的女人孩子卖去吐蕃当奴隶。”
“好。”李元霸的指尖敲在黑风谷的陡崖上,“你今夜潜进他的营地,告诉他:归降大唐,我保他部族平安,还把白水镇的半片绿洲划给他;若他帮吐蕃,等碎叶城破了,我先斩他,再屠禄东赞的营。”
阿史那骨咄抬头,眼中闪过诧异,随即重重点头,额角撞在砖地上:“末将遵命!”
接下来的两日,碎叶城像上了弦的弓。唐军将滚石、火油堆在城头,投石机架在垛口后,弓弦浸了油,绷得能割破风;苏禄的突骑施部众把牛羊赶进城内的圈栏,在孔雀河沿岸挖了三丈深的沟,沟底铺满磨尖的胡杨木刺,又在沟边撒了骆驼粪——吐蕃的马怕这味道,踩不进沟里;阿史那骨咄带着两名亲卫,趁着夜色裹着风沙出发,马嘴里衔着枚枣,蹄子包着毡布,没惊起半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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