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早，肖景文特意把那只清代小瓷碗用软布包好，放进背包里。出门前看了眼镜子，衬衫熨得平整，头发也梳得整齐，倒像是去赴什么重要的约会。
安顿好女儿，步行前往老城区。
周老的家在老城区的胡同深处，再次来到这个带天井的小院。敲开门，周老穿着件半旧的棉布褂子，正坐在葡萄架下翻书。“来了？”老人抬头笑了笑，“进来吧，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院子里摆着张八仙桌，上面已经放了四五件瓷器，有碗有盘，一个小小的将军罐，还有几幅画没有展开。肖景文刚放下背包，眼睛就被那些瓷器吸住了。
“先别急着看。”周老递给他杯茶，“今天咱们就说瓷器鉴定，从最基础的来。”他拿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盘，“你先说说，这盘子怎么样？”
肖景文接过盘子，按照书上教的方法，先看胎质。指尖划过盘底，感觉细密光滑，没有颗粒感。他又用异能扫了一眼，胎体内部结构均匀，没有气泡。“胎质很细，像是好东西。”
“算你有点眼力。”周老点点头，“鉴定瓷器，第一看胎质。老话说‘胎为骨’，胎质不好，其他再好也没用。你看这个盘，是明代永乐年间的，胎质像糯米粉似的，行家叫‘糯米胎’，这是当时的特色。”
他又拿起个粗瓷碗：“再看看这个，清代晚期的民窑碗，胎质就粗多了，里面还有小沙粒，这就是差距。”
肖景文把两个物件放在一起对比，果然差别明显。用异能看时，永乐青花盘的胎体密度明显更高，粗瓷碗的内部则能看到细小的杂质。
“胎质主要看密度和纯净度。”周老在一旁讲解，“年代越早，胎质往往越细密，因为当时的制瓷技术讲究‘淘洗精炼’。到了晚清民国，胎质就越来越粗，尤其是民窑，为了省工省料，淘洗不精细。”
肖景文赶紧掏出笔记本记下，笔尖沙沙作响。
“看完胎质看釉色。”周老拿起那只将军罐，“这是清代康熙的青花罐，你看这釉色，白中泛青，像鸭蛋壳，行家叫‘卵白釉’。”他又拿起个民国的瓷瓶，“这个釉色就发灰，看着闷，没有灵气。”
肖景文凑近了看，康熙罐的釉面果然像有层薄雾，摸上去温润如玉。用异能观察时，釉层里有细小的开片，分布均匀，而民国瓷瓶的釉层则显得单薄，开片很规则，像是人为做出来的。
“釉色讲究‘润、活、透’。”周老说，“老瓷的釉色看着有生命力，新瓷要么太亮，要么太暗，都透着股死气相。你再看这开片，老瓷的开片是自然老化形成的，纹路不规则，新瓷的开片则很整齐，甚至能看出人为的痕迹。”
肖景文把自己的小瓷碗拿出来：“周老，您看我这碗的釉色怎么样？”
周老接过碗，对着光看了看：“不错，乾隆中期的民窑能有这釉色，算精品了。你看这白里透青的程度，不深不浅，正好。”他指着碗沿，“釉色到边缘会有自然的收束，新瓷往往在边缘积釉太多，看着别扭。”
接下来讲器型。周老搬出个木架，上面摆着几个不同朝代的瓷碗。“你看这碗的弧度，明代的碗口外撇大，清代早期的略小，中期的最规整，晚期的就有点塌腰。”他拿起肖景文的碗，“你这个就很标准，乾隆中期的民窑碗就是这形状，不大不小，看着舒服。”
肖景文用异能扫过那些碗的内部结构，果然每个朝代的弧度都有细微差别，像是带着时代的烙印。
最后讲纹饰。周老拿出一本画册，上面印着不同朝代的瓷器纹饰。“明代早期多用缠枝莲，中期爱画花鸟，晚期常见人物；清代康熙喜欢刀马人，雍正爱画山水，乾隆则什么都有，但更繁密。”他指着肖景文碗上的缠枝莲，“你这碗的纹饰，线条流畅，转弯处有力度，正是乾隆民窑的风格。”
肖景文越听越入迷，以前觉得杂乱无章的纹饰，现在看来竟藏着这么多学问。他试着用异能分析纹饰的墨迹，发现老瓷的纹饰墨迹渗透更深，新瓷则浮在表面，这和字画鉴定的道理竟有些相通。
“鉴定瓷器，得把这几样合起来看。”周老总结道，“胎质、釉色、器型、纹饰，缺一样都不行。就像看人，不能只看脸，还得看身材、气质、谈吐，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肖景文点点头，拿起自己的碗，按照周老教的方法重新审视。胎质细密，釉色温润，器型规整，纹饰流畅，每一样都符合清代中期民窑精品的特征。用异能再看时，那些曾经模糊的细节突然变得清晰——胎体里自然形成的小气泡，釉层中细密的开片，纹饰墨迹渗透的深度，都在诉说着它的年代。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他兴奋地说。
“明白就好。”周老笑着说，“理论记再多，不如上手摸。这些东西你多看看，慢慢就有感觉了。”他把那只清代晚期的粗瓷碗递过来，“这个送你，回去和你的碗对比着看，印象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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