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玄曜在地上勾勒出的锁孔,只剩模糊痕迹。
夜风一卷,那点泥痕便彻底淡去,像从未存在过。
凌月指尖倏地收紧酒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眼底深处,惊涛骤起,像被巨石投入的深潭,刹那间掀起万丈波澜。
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得仿佛只是石玄曜眼底晃过的幻影。
她仍是凌月,清冷如月,漠然似冰。
脚尖轻点,地上那几道泥痕便被她擦拭得一干二净,动作轻盈,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石护卫,夜已深了。” 她的声音像冰泉流淌,不带半分人间烟火气,却又暗藏锋芒,“你的玩笑,并不好笑。”
凌月未曾承认,也未曾否认。
她只是用冰冷的漠然,斩断了对话,也斩断了石玄曜试图撕开伪装的尝试。
石玄曜深深看她一眼,那目光像两道淬火的利刃,试图穿透她帷帽下的薄纱,探寻她眼底更深层的秘密。
他转身,身影融入夜色,那道孤狼般的身影彻底淡出视线。
凌月身体一晃,后背重重地靠向身后的车轮,发出一声闷响。
她抬手,捂住狂跳的心口,那里像擂响的战鼓,急促而混乱。
脸上那层冰冷的伪装,此刻终于碎裂开来,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苍白与惊惧。
他怎会知道?石家密道的锁孔,那个连 “玄鸟” 组织十年未解的秘密,他为何能一眼看穿?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篝火燃尽,只余下明灭的猩红炭火,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在黑暗中眨动。
石玄曜盘膝坐于帐篷前,冰冷的木板硌得他膝盖生疼。
白日厮杀崩了口的横刀,静静横陈膝上,刀身映着残火,也映着他霜寒的眼。
他未曾入睡。
踏入这支诡异商队以来,他再未合眼。
白日的血战,崔昭刺客狰狞的尸体,凌月沾血却清丽的脸,那枚令他寝食难安的青铜钥匙…… 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反复冲刷,像被黄河泥沙裹挟的旧梦,浑浊而又真实。
他如闯入陷阱的孤狼,四周尽是猎人布下的绳套与利齿,每一步都可能踏空。
萨宝瞻,那个精明的粟特商人。
安顿好营地后,便借口清点货物,再未露面。
他派出的护卫,却在石玄曜帐篷周围,不远不近地加了两班岗哨,脚步声沉重而规律,像铁链般锁住他的去路。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阿斯兰,那个愚蠢的纨绔子。
厮杀中吓得失禁的尿骚味,此刻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
他躲在华丽帐篷里,咒骂声偶尔传出,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狗,徒劳地狂吠。
而凌月……
石玄曜目光穿过稀疏帐篷的缝隙,望向营地另一头,那顶最为精致洁白的帐篷。
她在那里。
那个女人,像团雾中鬼火。
他不知她何时会靠近,也不知她会将他引向何方。
是生路,抑或更深的深渊?
他缓缓抬手,指腹轻抚横刀上那几个新添的缺口,粗糙而刺痛。
今日这一刀,斩杀黑衣头目,也彻底撕碎了他 “石盘陀” 的脆弱伪装。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混迹人群、无人问津的舞者。
他是一柄出鞘的刀,锋芒毕露,也脆弱毕露。
夜风渐冷,帐篷帆布呼呼作响,像在低声呜咽。
石玄曜闭上眼,心神空明,耳却捕捉营地里每一丝声响。
脚步声,梦呓声,骆驼反刍时的黏腻声响……
突然,极不协调的声音闯入耳中。
湿润纤维撕裂的轻微 “呲啦” 声,像撕开了一层薄薄的伪装。
紧接着,果皮剥开时迸发出的细微汁水破裂声,带着一股清新的酸甜,像有人在剥橘子。
石玄曜眉宇微动。
橘子?
北风呼啸,草木皆枯。
初冬的沧海郡郊外,何来新鲜橘子?
此等娇贵之物,只产温暖南朝,远涉千里,价值不菲!
他循声望去,目光锁定凌月帐篷旁的一个小小后院。
低矮篱笆围着那里。
萨宝瞻商队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为凌月开辟出这块 “私地”,像为一只金丝雀打造的精致鸟笼。
凌月帐篷的灯火亮着,窈窕剪影映在帐篷布幔上,如一幅模糊的画卷。
她似乎并未安歇。
剥橘子的声音,正是从后院传来,带着一丝不属于这肃杀北地的悠闲。
石玄曜心中警醒。
这支商队,处处透着诡异。
他决定不再被动等待,要主动出击,撕开迷雾一角。
他站起身,横刀插回腰间,整理衣衫,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与决断。
他走向凌月的帐篷,不紧不慢,步伐沉稳,像一头捕食的孤狼,步步逼近猎物。
石玄曜走到凌月帐篷前十步,两名护卫按住刀柄,眼神警惕。
“石护卫,有事?” 一人沉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昨日未有的恭敬,却也多了一份疏离。
他们的态度,像一把无形的刀,划开了他与他们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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