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寂然,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新旧两代、两种理念的代表人物身上。
陆明轩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难,脸色先是一白,随即挺直了脊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徐老先生,此乃人体构造之科学图谱,旨在让我辈明了自身脏腑器官之位置与功能,何来亵渎之说?医者若连治病之躯壳都不甚了了,仅凭虚无缥缈之气化推论,如何能精准施治,救人性命?”
“强词夺理!”徐教习怒极,向前逼近几步,藤杖顿地咚咚作响,“人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容如此剖解示众,视为器物?我中华医道,重在整体,贵在神韵,讲究阴阳平衡,气血流通!岂是你这等割裂肢体、只看局部皮毛的浅薄之术所能企及?你此举,与屠夫何异?!与盗墓剖尸的仵作何异?!”
“先生此言差矣!”陆明轩也被激起了火气,年轻的面庞因激动而泛红,“了解构造,正是为了更深知整体之妙!不明位置,何以断病灶?不明功能,何以通气血?难道一味讳疾忌医,固守模糊猜想,便是对生命的尊重吗?西洋外科凭借解剖之学,已能进行诸多精密手术,活人无数,这难道不是医者仁心的体现?”
“那是夷狄蛮术!非我中华正道!”徐教习寸步不让,声音嘶哑,“你若执意以此邪说蛊惑学子,便是与我博济千年道统为敌!老夫绝不容你!”
“道统亦需与时俱进!若因循守旧,致使医道凋零,病人流失,那才是真正的愧对祖宗!”
两人当堂对峙,声浪越来越高。一方斥对方冥顽不灵,一方骂对方数典忘祖。理念之争,终于撕破了温情的面纱,演变成公开的、尖锐的教学对抗。格物堂内,鸦雀无声,只有两人激烈的辩论声回荡。学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风暴,心中原有的认知被猛烈地摇晃着,无所适从。
冲突,已不再局限于密室议论或研究所内的悄然尝试,它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了阳光之下,摊开在了所有博济学子的面前。新旧之间的裂痕,在这一刻,被这堂未能顺利进行的“生理解剖浅说”课,骤然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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