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来了。
那并非一个判断，而是一个事实。
当那圈冰冷的涟漪在苏砚的【人间之心】中荡开时，现实宇宙，同步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地球外层空间轨道，最外围那颗代号“夸父”的深空预警卫星，在万分之一秒内，从静默状态转为极致的疯狂。
它没有发出任何物理层面的警报声。
但在守护者舰队所有舰长、所有心武者的脑海深处，一道由湮灭编码织就的精神尖啸，轰然炸响。
那尖啸中，没有信息，没有语言，只有一种最原始的、被彻底抹除前的……恐惧。
一秒后，“夸父”卫星的所有信号，永久消失。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在“夸父”卫星消失的坐标点上，空间开始扭曲。
那不是常规意义上的虫洞，更像是一块完美的黑丝绒幕布，被人用钝器狠狠地戳穿，形成了一个不断向内凹陷、褶皱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比绝对零度更冰冷、比任何黑洞更能吞噬一切的“无”。
一个庞大到足以遮蔽半个星系的阴影，正从那个“无”的中心，被缓缓地“挤”了出来。
“盘古号”的舰桥上，巨大的全息舷窗将这一幕，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钱多多倒吸一口凉气，他那颗千锤百炼的【坚韧之心】，在这一刻竟也感到了些微的颤栗。
那不是战舰。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符合物理学定律的造物。
那是一片活着的、不断蠕动的，由亿万文明的绝望残响汇聚成的宇宙星云。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凝聚成一张哀嚎的巨脸，时而又散化为亿万只由绝望构成的触须。
无数扭曲的光影在其中沉浮，那是被它吞噬的文明在毁灭前最后的残响。
它就像一片黑色的、黏稠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宇宙沼泽，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贪婪地吞噬，恒星的光辉在它的边缘被拉扯、扭曲，最终熄灭。
这就是“收割者”的先锋。
一个移动的、以文明为食的……地狱。
当它出现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意志，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饥饿】。
【贪婪】。
【品尝】。
这股意志直接冲击着每一个人类的灵魂。
地表之上，昆仑总控中心内，秦老和所有工作人员，只觉得一股没来由的寒意从脊椎骨升起，仿佛被什么天敌死死盯住，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擂动。
全球各地，无数正在熟睡的孩童，在同一时刻从梦中惊醒，放声大哭。
无数成年人，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与压抑，仿佛世界末日就在下一秒。
这，就是“收割者”的被动气场。
仅仅是存在，就能污染一个文明的集体潜意识，播撒下恐惧与绝望的种子。
守护者舰队，直面这股意志冲击的最前线。
“烛龙号”舰桥，尹恩秀脸色一白，但她眉心间的【守护之心】瞬间绽放出清冷的辉光，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志壁垒，将那股精神污染隔绝在外。
“‘英招号’，心力护盾功率下降百分之三。精神污染指数超标。”
“‘烛龙号’，舰员出现大规模负面情绪波动，请求总司令意志链接。”
一道道紧张的心念通讯在舰队频道中响起。
即便是最精锐的心武者，在面对这种超出理解范畴的宇宙级天灾时，也本能地感到了渺小与战栗。
唯有一人，例外。
“盘古号”舰桥，总司令指挥席。
苏砚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恐惧，没有紧张，只有一片平静如万古冰湖的漠然。
那股足以让一个文明精神崩溃的负面情绪海啸，冲刷在他的【人间之心】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因为，他的心，早已与七十亿同胞相连。
他的心，承载着一个文明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守护、所有的不屈。
他的身后，是人间烟火。
他的意志，便是天堑。
“不必惊慌。”
苏砚的声音，通过【人间之心】的共鸣，如定海神针般，平稳地传达到了舰队的每一个角落，传达到了地表之上、每一个惶恐不安的灵魂深处。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足以镇压一切混乱的力量。
舰队的骚动，瞬间平息。
地表的恐慌，也奇迹般地得到了安抚。
所有人的目光，都通过“天眼”系统，聚焦在那片黑暗的宇宙战场。
聚焦在那片令人绝望的黑暗星云前，那九个渺小如尘埃的光点。
苏砚站起身，走到全息舷窗前，静静地注视着那头正在缓缓逼近的宇宙巨兽。
他手腕上，那圈由尹恩秀青丝系成的发结，依旧柔软。
他无名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枚【守护】之戒的余温。
他笑了。
在那片纯粹的恶意中，他这位【人间情绪收藏家】，尝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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