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斯放下了抗议书，他是《联邦宪法》的起草者之一，以对联邦权力的坚定扞卫而着称。
“他们想要赔偿？”艾萨克斯对身边的助手冷笑了一声，“他们是在试探我们的法律底线。如果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松口，明天他们的军舰就会开进我们的领海线以内‘避风’。”
他拿起钢笔，开始起草一份法律回复函。这不仅仅是一封信，这是一篇战斗檄文。
“……关于贵国提出的指控，联邦政府经详细调查，依据《商船航运法》及公认的国际海事惯例，作出如下回复……”
艾萨克斯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
“第一，关于撞击。根据亚拉号航海日志及当时气象记录，事发海域正处于热带气旋边缘，海况恶劣。两船接近系因不可抗力之风浪导致。亚拉号在事发后立即履行了人道主义义务，对贵国遇险人员进行了救援。根据海事法中的紧急避险与救助原则，我方舰长行为不仅无过，反而应受嘉奖。”
这是利用不可抗力条款，将蓄意碰撞转化为意外事故，并抢占道德高地。
“第二，关于掠夺私人物品。”艾萨克斯写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方在救援过程中，为防止船只倾覆，协助清理了部分散落物品。经查验，该批物品中包含大量精密测绘仪器及标注有澳大利亚领海详细水文数据的海图。根据联邦《海关法》及《国家安全条例》，未经许可在联邦领海及毗连区进行水文测绘系非法行为。该批物品已被作为涉嫌间谍活动的物证予以扣押。”
这是一记反击。他不仅否认了掠夺，反而直接指控对方从事非法测绘。既然你们说是采珠船，为什么船上会有军用级别的测绘海图？这个问题，日本人绝对无法解释。
“综上所述，”艾萨克斯写下了结论，“联邦政府拒绝贵国的一切赔偿要求。并保留就贵国船只涉嫌非法测绘我国领海一事，向国际法庭提起诉讼的权利。我们敦促贵国政府加强对民用船只的管辖，以免此类误会再次发生。”
写完最后一个字，艾萨克斯将笔扔回笔筒。这封信一旦发出去，日本人就会明白，在澳大拉西亚，他们不仅会在海上遇到大炮，还会在法庭上遇到难缠的对手。他们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因为一旦闹大，那是他们自己理亏。
而在堪培拉的联邦宫，亚瑟正在处理另一项关于动力的决策。
战情室的灯光彻夜未熄。亚瑟和马歇尔教授正在审阅一份来自大洋彼岸的电报。电报的发信人是联邦驻美国商务代表，内容关于一项关键技术的引进。
自从英国帕森斯公司在海军部的授意下，婉拒了向澳大拉西亚转让蒸汽轮机核心制造技术后，亚瑟就启动了B计划。
“通用电气同意了。”马歇尔教授的语气中透着一丝轻松，“美国人渴望打破帕森斯在船用动力领域的垄断。他们愿意向我们转让柯蒂斯式蒸汽轮机的全套专利和生产许可，并且愿意派遣工程师来指导利斯戈兵工厂进行试制。”
柯蒂斯轮机，这是美国海军后来广泛采用的技术路线。与英国的帕森斯式相比，它在低速巡航时的燃油经济性更好，结构也更紧凑，虽然在极限高速上略逊一筹，但对于需要长距离巡航的太平洋海军来说，这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条件呢？”亚瑟问。
“他们要求我们开放国内的电力设备市场，允许通用电气参与堪培拉和墨尔本的电网升级竞标。另外，他们希望获得昆士兰铜矿的优先采购权。”
“给他们。”亚瑟毫不犹豫，“用市场换技术，这是必经之路。帕森斯想卡我们的脖子，我们就换一条路走。告诉埃辛顿·刘易斯，准备接收美国图纸。我们的新战列舰，将装上一颗美国心脏，披着日本配方的德国装甲，用着澳洲的钢铁。这就是全球化。”
在这一周里，莫纳什在浇筑地基，艾萨克斯在构筑法律防线，而他自己在编织技术网络。
这个国家，就像那座正在浇筑的船坞一样，正在一层一层地，用钢筋、混凝土、法律和智慧，构建起自己坚不可摧的骨架。
2月12日，悉尼科克图岛。
一批安装简易轨道车上的搅拌桶排成了长龙。约翰·莫纳什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手里拿着一面信号旗。
“开始浇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灰色的混凝土浆液如同泥石流一般，倾泻入那个巨大的、布满钢筋的基坑中。工人们在泥浆中艰难地跋涉，用振动棒驱赶着气泡。
冯·贝克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
“这玩意儿真的能行吗？”他问。
“时间会证明一切。”莫纳什看着那逐渐上涨的灰色平面，“在这个国家，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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