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阿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她颈后的皮肤瞬间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包块,那包块剧烈地搏动着,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挣扎、嘶吼!下一刻,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股浓稠腥臭的黑血,混合着一团扭动不休、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长满细密倒刺的怪虫,从她颈后破体而出!
黑虫落在地上,剧烈抽搐了几下,迅速化作一滩恶臭的脓水。阿杏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意识。
纱帘后的身影,这才缓缓地、如同踏着无形的阶梯,飘然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到极致的月白色长裙,裙摆及地,走动间不见丝毫褶皱,仿佛月华凝就。长发如瀑,未施任何珠翠,只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然而,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山巅的寒潭,深不见底,倒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冷寂。她的面容,竟与白若雪有着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挺秀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但气质却截然不同。白若雪是冰雪中傲立的梅,带着锋芒;而她,则是深谷中幽寂的兰,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空灵与疏离。她手腕上,戴着一串细小的银铃,正是方才那清越铃声的来源。
她径直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陆少游惨白如纸的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快得如同幻觉。
她伸出那只纤尘不染的手,指尖再次捻起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迅疾如电,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同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曲。银针在她指间流转,带着微不可察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陆少游胸前几处大穴。
“嗤……”
一股浓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血,瞬间从陆少游的唇边溢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与此同时,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电流在体内疯狂流窜,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黑血。剧痛如同海啸般再次将他吞没,比之前更加凶猛百倍!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活生生地撕裂、融化,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再次沉沦,沉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边缘,一个模糊的、带着无尽眷恋和痛苦的呼唤,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微弱得如同叹息:
“雪……姐姐……”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月影的心上。她捻针的手指,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银针依旧在指尖飞舞,动作却似乎更轻柔了几分。她一边施针,一边,一个极其古老、轻柔的调子,从她唇边低低地哼唱出来。
那旋律简单、质朴,带着一种摇篮曲特有的舒缓与安宁,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忧伤。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遥远的时光深处飘来,带着陈旧的记忆尘埃。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这调子……这调子!
濒死的陆少游,在无边剧痛的撕扯中,被这突如其来的旋律猛地攫住了心神!混沌的意识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
他看到了!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同样清冷孤傲的女孩——白若雪。那时她还很小,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破庙的角落,怀里抱着一个同样瘦弱的布娃娃。外面是呼啸的寒风,庙里是冰冷的寒气。她小小的脸冻得发青,嘴唇也是,可她却轻轻地、一遍遍地哼着这个调子,哼给那个布娃娃听,也哼给自己听。她的声音很小,带着稚嫩,却有着一种奇异的、能抚慰一切伤痛的力量。
“……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
记忆的洪流汹涌而至。他看到自己,那个同样年幼、同样孤独的自己,是如何被这歌声吸引,一步步挪到她身边。他看到她抬起头,那双清澈得如同山泉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惊讶,一丝戒备,却最终没有拒绝他笨拙的靠近。他看到他们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冰冷的破庙里,依偎在一起,分享着半块硬得硌牙的干粮,分享着这唯一能带来一丝暖意的摇篮曲……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陆少游散乱在枕边的发丝。泪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颊,带走了污浊,却带不走那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汹涌的思念。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是毒发的痛苦?是记忆的侵袭?还是……是眼前这个哼着熟悉曲调的、与“雪姐姐”有着相似面容的女子?他只知道,这旋律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最柔软、最疼痛的角落,让他在这濒死的绝境中,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暖和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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