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西厢房那凄厉的誓言余音未散,县衙后院药圃的泥土里,商陆被薅断的根茎渗出的汁液早已干涸。然而,整个清河县衙却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压抑的气氛并未因柳如眉那场闹剧般的“试药”而有丝毫缓解。军械坊依旧被铁桶般围着,坊内死寂如同坟墓,坊外值守的衙役民壮们,在初冬的寒风中搓着手,哈着白气,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后堂殓房的门紧闭着,浓重的石灰和药草气味也掩盖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沈清漪已经在那十具小小的尸骸旁待了整整两天两夜。靛蓝布片、胃内容物残留、指甲缝里的泥土铁屑……每一样微小的证物都在她手中被反复查验、比对、分析。她眼底的疲惫浓得化不开,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潭映月,专注得近乎忘我。玲珑守在外面临时搭起的小炉子旁,小心翼翼地熬着提神的参茶和温补的药膳,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雷震的伤腿被强行按在值房里休养,暴躁得像头困在笼子里的熊。他面前摊着张龙赵虎带人连日梳理出来的、军械坊周边可疑地点简图,上面圈圈点点,却始终缺少那决定性的、能将童尸与军械坊直接钉死的铁证。
“他娘的!废物!都是废物!”雷震烦躁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跳,“方圆十里,犄角旮旯都翻遍了!丢孩子的苦主也问遍了!除了那几个从坊里揪出来的、一问三不知的怂包学徒,屁都没捞着!那帮管事的属耗子的?钻地缝里了?” 他喘着粗气,铜铃眼瞪着旁边垂手侍立的张龙赵虎,“你们俩!再给老子去查!查那些学徒的八辈祖宗!查他们平时跟谁走动!查他们家里有没有突然多出来的银子!老子就不信了!”
张龙一脸苦相:“雷爷,查了!真查了!那几个学徒都是附近村里的穷苦娃,家里几口人、几亩地、几头猪都门儿清!平时就在坊里干最苦最累的活,工钱少得可怜,也没见跟什么管事的走得近。问起那些娃娃,一个个吓得尿裤子,赌咒发誓说不知道,坊里根本不许他们靠近核心工区,更没见过什么关押孩子的地方……”
“放屁!”雷震怒吼,“没见过?那娃娃指甲缝里的铁砂煤渣哪来的?那靛蓝布片哪来的?胃里的毒药哪来的?难道是他们自己跑去废料堆里啃的?啊?!” 他越说越怒,抓起桌上的茶碗就想摔。
“雷爷息怒!”赵虎连忙上前一步,“兄弟们没敢懈怠,外围还在继续摸。只是……只是这线索,它……它好像真断了!” 他语气里也透着无奈和焦虑。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股裹挟着凛冽寒气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一个浑身裹着厚厚风尘、嘴唇冻得发紫、脸上布满皲裂血口的驿卒,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进来!他背上斜挎着一个沾满泥雪的牛皮信筒,上面插着三根染成血红色的鸡毛!八百里加急!
驿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瞬间在冰冷的空气里凝结。他冻僵的手哆嗦着,几次才勉强解开信筒的搭扣,从里面取出一卷用火漆密封、同样沾着冰碴的羊皮纸卷,高高举起,嘶哑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极致疲惫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惶:
“大人!边……边关急报!八……八百里加急!”
值房内瞬间死寂!连雷震的怒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急报和那三根刺目的血羽压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羊皮纸上。
陆明渊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素白的棉袍,披着那件玄色旧披风,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锐利如刀锋,瞬间锁定了驿卒手中的急报。他几步上前,一把接过那冰冷沉重的羊皮卷,指尖运力,“咔嚓”一声,捏碎了封口的火漆。
羊皮卷展开。上面是边军斥候特有的、刚劲潦草的字迹,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急!镇北军萧字营副将郭猛,于三日前(十月廿七)夜暴毙营中。死状诡异:七窍流血,面目青紫,浑身无外伤,唯心口处衣衫撕裂,似遭重击。现场勘查,于其枕下暗格内,发现半枚断裂金铃,铃身刻微型双环套锤徽记。金铃染血,疑为凶器或信物。营中哗然,流言四起,皆言‘画皮娘子索命,金铃死士复仇’。萧将军震怒,已封锁消息,严查营内。此物兹事体大,特遣快马急呈!—— 斥候营百夫长 王烈 顿首”
信很短,字字惊心!
“金铃?!双环套锤?!”雷震失声叫了出来,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猛地看向陆明渊,“大人!是春风楼那个!杀鸨母的金铃死士!她……她不是跟姓萧的同归于尽了吗?怎么……怎么又跑到边关去杀他副将了?!还……还是用的金铃?!”
张龙赵虎也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惊骇:“金铃死士没死透?还是……还有同伙?!”
陆明渊握着羊皮卷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金铃死士?复仇?不!不对!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动机更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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