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跪在地上、几乎虚脱的驿卒，声音沉冷如冰：“此报何时发出？郭猛死于何日何时？现场金铃，是完整还是碎片？有无验尸？！”
一连串问题如同冰雹砸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驿卒被这气势所慑，冻僵的脑子努力转动，嘶哑着回答：“回……回大人！急报是十月廿八日黎明发出……郭……郭副将是廿七日……子时前后被亲兵发现身亡……金铃……金铃是碎的，只有半枚，像是……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染着血……验……验尸……”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萧将军震怒，只让军中医官草草看了，说是……像是中了剧毒，心脉爆裂而死……没……没细查……”
“廿七日？子时？”陆明渊眼中精光爆射！他猛地转向内室方向，厉声喝道：“清漪！”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殓房的门被推开。沈清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显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脸色凝重，手中还拿着一个素布小包，里面正是之前封存的靛蓝布片和从童尸指甲缝里提取的微量物证。她清冷的眸子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明渊手中的羊皮卷上。
“大人？”她快步走近。
陆明渊将羊皮卷递给她，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边关急报！萧将军副将郭猛，死于十月廿七子时！死状：七窍流血，面目青紫，心口似遭重击，无外伤！现场发现半枚染血金铃，刻双环套锤徽！边军医官草断为剧毒攻心！”
沈清漪飞快地扫过羊皮卷上的字迹，清冷的眉头瞬间紧锁。她抬起眼，看向陆明渊，声音带着医者的冷静与笃定：“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雷震急吼吼地问。
“时间！”陆明渊和沈清漪几乎是异口同声！
陆明渊盯着沈清漪，眼中是同样的判断：“金铃死士在春风楼火场，与萧将军同归于尽，是九月廿九！从清河到边关萧字营，八百里加急快马也需七日！金铃死士若未死，重伤之下，如何能在短短不到一月内，穿越数州之地，潜入边军大营，精准毒杀一名副将？此其一！”
沈清漪立刻接上，指尖下意识地捻着素布小包，语速清晰：“其二，死状不符！金铃死士惯用‘落日沙’奇毒，鸨母死于骨针封喉，毒性猛烈，见血封喉，尸身会快速呈现紫绀僵硬，但不会出现‘心口似遭重击’这般外显的疑似内伤痕迹！且‘落日沙’中毒，血凝如墨，那金铃若染的是郭猛之血，颜色必有异样，斥候岂会不报？其三，”她目光锐利地扫过羊皮卷，“‘七窍流血，面目青紫’，此状更似烈性毒药如钩吻、雷公藤，或是……某些刺激心脉导致爆裂的药物所致！与‘落日沙’的特性相去甚远！”
条分缕析，字字如刀，瞬间将“金铃死士复仇”的假象撕得粉碎！
雷震听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不……不是金铃死士？那……那是谁？谁杀了郭猛？还故意丢下半枚金铃？”
“栽赃！灭口！”陆明渊的声音冰冷彻骨，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他猛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好一个靖王！好一个一石二鸟！”
“大人？”张龙赵虎还没完全转过弯。
“金铃死士已死！此事，只有我们，以及……春风楼案背后的真正主使者——靖王知晓！”陆明渊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郭猛是谁？萧将军的副将！是萧将军的心腹，更是靖王在边军中的一条重要臂膀！他知道得太多了！春风楼账目、贪墨军饷、转运前朝祭器（卷七伏笔）……甚至，那些被掳掠、虐杀的孩童，送往何处做何种苦役？郭猛，必然经手！”
沈清漪眸光一闪，瞬间明白了陆明渊的推断：“大人是说，靖王见春风楼案虽结，但童尸案发，军械坊被围，我们紧咬不放，线索虽断，却如同悬顶之剑！他唯恐郭猛这条线被我们顺着童尸案摸到边关，暴露更大隐秘，故而……先下手为强！毒杀郭猛，并故意留下半枚刻有军械坊徽记的金铃，伪装成金铃死士余党复仇的假象！”
“正是！”陆明渊斩钉截铁，“此计一箭双雕！其一，除掉可能暴露秘密的郭猛；其二，将祸水引向早已‘灰飞烟灭’的金铃死士和所谓的‘复仇’，彻底切断童尸案可能指向边关的线索！甚至，还能借此在边军内部制造恐慌，转移视线！”
“狗日的！好毒的计！”雷震终于听明白了，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狠狠砸在墙上，“那……那咱们怎么办？边关那边肯定被萧将军捂住了！咱们鞭长莫及啊！”
“鞭长莫及？”陆明渊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近乎锋利的弧度，深潭般的眼底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他靖王想切断线索？本官偏要顺着这‘金铃’，把线头给他揪出来！” 他猛地看向沈清漪，“清漪！那金铃碎片，是此局关键！你能否从斥候描述的‘染血’和‘碎裂’状态，推断行凶手法或毒物痕迹？哪怕一丝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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