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早已被一种死寂的恐怖所笼罩。白日里因“画皮娘子”传闻而歇业的脂粉气,此刻完全被浓重的血腥和雨水湿冷的土腥味取代。往日莺歌燕舞的主楼一片漆黑,唯有后院深处,靠近琴师老莫生前居所的那座僻静小楼,此刻灯火通明,映照着楼下围拢的衙役们一张张惊惧不安的脸。
陆明渊踏着没过脚踝的积水,顶着瓢泼大雨赶到时,雷震和玲珑早已先一步抵达。雷震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往下淌,如同愤怒的泪水,他正对着几个脸色惨白的衙役咆哮:“他娘的!人呢?!怎么死的?!说清楚!”
一个衙役哆哆嗦嗦地指着小楼二层一扇洞开的窗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雷…雷头…是…是小檀!老莫那个…那个哑巴徒弟的相好…春风楼的清倌人…在…在她自己房里…悬…悬梁了!还…还穿着…穿着…”
“穿着什么?!说!”雷震怒吼。
“穿着…穿着大红的嫁衣!”衙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屋子…满屋子撒的都是…都是金箔纸钱啊!墙上…墙上还用血…写了字!”
嫁衣!金箔纸钱!血字!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陆明渊心头!他深潭般的眼底寒光凛冽,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分开人群,踩着湿滑的木楼梯,径直冲上二楼!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新鲜血腥、劣质胭脂、雨水湿气和某种奇异香粉的气息扑面而来!
案发的房间不大,陈设简单,此刻却如同一个诡异而惨烈的灵堂!
房间正中,房梁之上,悬挂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穿着一件刺目的大红嫁衣!嫁衣的料子并非上好丝绸,而是普通的红布,裁剪也显粗糙,针脚歪斜,像是匆忙赶制或出自生手。宽大的袖口和裙摆无力地垂落着,被穿堂而过的冷风吹得微微晃动。她的头上盖着同样粗糙的红盖头,遮住了面容。一双穿着同样崭新却廉价的红色绣鞋的脚,悬在半空,脚尖无力地向下垂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房间的地面!
厚厚一层!铺满了金灿灿、边缘锐利的——金箔纸钱!
那些纸钱薄如蝉翼,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光芒,如同铺就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金色之路!它们被从窗口涌入的狂风吹得满地翻滚、旋转,发出沙沙的、如同鬼魂低语的声响。
而正对着房门的白色墙壁上,用淋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液体,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字:
诛!
在“诛”字的下方,还有一行稍小、却同样狰狞的血字:
负心者诛!
血字在惨白的墙壁上蜿蜒流淌,如同垂死的毒蛇,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怨毒!那暗红的色泽,与地上铺满的冰冷金箔,形成一种极其妖异恐怖的对比!
“小檀…”玲珑看着那悬挂的身影,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忍,低声惊呼。她记得这个清秀安静的清倌人,总是默默跟在老莫身后,用手语比划着,眼里只有那个哑巴琴童。
雷震也冲了上来,看到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尤其是墙上那巨大的“诛”字和“负心者诛”,一股邪火夹杂着寒意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指向地上铺满的金箔纸钱,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被触动的神经而嘶哑变形:“金箔!又是金箔!他娘的!这…这跟永平堡那金箔…是不是一路货色?!这帮杂碎!害了边军还不够!还要拿这脏东西给死人铺路?!给活人招魂?!”
“别碰现场!”陆明渊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寒铁,瞬间压下了雷震的怒吼。他深潭般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迅速扫过整个房间:悬挂的尸体、铺地的金箔纸钱、墙上的血字、洞开的窗户、被风吹得摇晃的灯火…
沈清漪也已赶到,她无视地上冰冷的金箔和刺鼻的血腥,快步走到悬挂的尸体下方。她并未立刻触碰尸体,而是先仔细观察着嫁衣的材质、针脚,以及那红盖头垂落的弧度。接着,她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地面那些被风吹动的金箔纸钱,又看向墙上那狰狞的血字。
“清漪,验。”陆明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清漪点头,戴上药液手套。她先是取出一方素净的白绢,极其小心地拾起地上几片散落的金箔纸钱,借着灯火仔细观察其质地、边缘切割痕迹,尤其留意上面是否有印制的图案或徽记。随即,她又走到墙边,用银针极其谨慎地刮取了一点尚未完全凝固的血字边缘的液体,置于鼻端轻嗅,又取出一小瓶药液滴落其上,观察反应。
“金箔质地薄脆,含杂,与王老五那片极为相似。”沈清漪的声音清冷平稳,如同在陈述冰冷的证据,“其上无印制徽记,但切割边缘…有细微的、不规则的毛刺感,非专业裁剪,更像是…用钝器或粗糙工具从大张金箔上撕扯、切割下来。”她的目光转向墙上的血字,“血…是人血。混合了…朱砂和某种…劣质胭脂。书写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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