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晦酒?”陆明渊的目光淡淡扫过那酒坛,“柳员外有心了。只是本官素来不喜饮酒。”
“啊…这…”柳万财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立刻又堆起更热切的笑容,“大人清廉自持,草民佩服!只是…只是此酒确实难得,酿制不易,更兼…更兼有‘慈航普度’之效,乃是…乃是佛门净地加持过的福泽之水!大人便是浅尝一口,或是分与衙中诸位劳苦功高的官爷,也是草民的一片心意啊!求大人…求大人成全!”他再次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佛门净地?”陆明渊捕捉到他话里的字眼,眼神微微一凝,嘴角似乎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看清,“慈云寺?”
柳万财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连忙低头掩饰:“是…是…沾了些佛光,沾了些佛光…”他含糊其辞,不敢深说。
陆明渊看着他那副惶恐又极力掩饰的模样,沉默了几息。大堂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烛火跳跃,将柳万财佝偻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晃动。
“既是柳员外一番‘诚心’,”陆明渊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听不出喜怒,“雷震。”
“在!”一直如同铁塔般侍立在门边的雷震立刻应声。
“把柳员外的‘洗晦酒’收了,抬去后院。”陆明渊吩咐道,目光依旧落在柳万财身上,“柳员外既说是庆功酒,那今晚,本官就在后衙设个简单的庆功宴。柳员外,也留下喝一杯吧。”
柳万财猛地抬起头,脸上混合着惊愕、狂喜和一丝更深的不安,嘴唇翕动着:“草民…草民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他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真被留下了!这“洗晦酒”,终于送出去了!
暮色四合,县衙后衙的小花厅里,难得地点起了几盏稍显明亮的灯笼。一张不大的八仙桌摆在中央,上面除了几样简单的衙门伙房做的家常菜,最显眼的,便是柳万财献上的那坛硕大的青釉“洗晦酒”。红绸封口已经揭去,露出里面澄澈微黄的酒液,一股清冽中带着独特酸甜果香的酒气弥漫开来,倒是颇为诱人。
桌边围坐的人不多。陆明渊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雷震坐在他右手边,魁梧的身躯几乎占了大半个条凳,此刻正盯着那坛酒,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显然是被那酒香勾起了馋虫。玲珑坐在雷震旁边,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酒坛,又时不时瞟一眼坐在她对面的柳如眉。柳如眉换了一身素净些的藕荷色衣裙,脸上脂粉也淡了,低眉顺眼地坐在柳万财身边,手里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柳万财则显得坐立不安,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主位上的陆明渊。
气氛有些沉闷。白天衙前的那场闹剧和柳万财在二堂的失态,如同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众人之间。
“咳咳,”柳万财干咳两声,努力打破僵局,他站起身,拿起桌上一个青瓷酒壶,脸上挤出最热情的笑容,“承蒙大人不弃,赏光饮这杯‘洗晦酒’。此酒甘冽,最宜开怀。草民…草民先给大人满上!”他绕过桌子,姿态恭敬地走到陆明渊身边,小心翼翼地执壶,向陆明渊面前那只素白瓷杯里倾注酒液。澄澈的酒线落入杯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酒香愈发浓郁。
陆明渊垂着眼睑,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并未言语。
柳万财又依次给雷震、玲珑和自己的女儿倒上酒。给雷震倒时,雷震毫不客气地把杯子往前一推,粗声道:“倒满!倒满!柳员外,你这酒闻着不赖!”柳万财连声应着,给他倒得几乎要溢出来。轮到玲珑时,玲珑笑嘻嘻地摆摆手:“柳员外,我可不胜酒力,意思意思就好啦!”柳万财依言只倒了小半杯。最后给自己和柳如眉倒上。
柳万财重新坐下,双手捧起自己的酒杯,对着陆明渊,脸上是十二万分的诚恳:“大人!草民柳万财,代柳家上下,敬大人一杯!大人明察秋毫,力破奇案,还我清河安宁!更对草民和小女宽宏大量,不予深究!此恩此德,柳家没齿难忘!这杯酒,既是洗晦,也是赔罪,更是为大人贺功!草民先干为敬!”他说得声情并茂,仰头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得急了,呛得咳了两声,脸也涨红了。
柳如眉也赶紧跟着站起来,双手捧着小小的酒杯,怯生生地看向陆明渊,声音细弱蚊蝇:“墨…陆大人…如眉…如眉也敬您一杯…谢…谢大人开恩…”她说完,也慌忙仰头喝了一小口,辛辣的酒液入喉,激得她眼圈又有点泛红,强忍着才没咳出来。
陆明渊的目光在柳万财那张涨红的、写满“诚恳”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柳如眉那双含着怯懦、委屈和一丝残余倾慕的眼眸。他缓缓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却没有立刻饮下。指尖在光滑冰凉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柳员外,”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这‘洗晦酒’,酒香清冽,确非凡品。只是不知…”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电,直射柳万财,“这‘慈航普度’的酒方,是慈云寺哪位大师傅所赐?慧空已死,莫非…寺中还有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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