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窗外的老槐树筛下细碎的阳光,在南安县医院雪白的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洁净气味,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苹果清甜。
李凌波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显得有些空荡,长发盘在头顶,戴上棉帽盖住。近八个月非人的高强度伪装、那场生死边缘的血战,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力与血肉。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内出血和多处软组织挫伤,让他像一台散了架的老坦克,每一个零件都在呻吟着抗议。那些曾经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嫣红唇瓣、柔媚眼线,却似乎无法随着“王莉莉”的身份一同洗去,只要照照镜子,总能似有还无地留在李凌波的脸上,是那种长期扮演所形成的神态、习惯性的细微表情,或是他心理上的错觉?!只有略显疲惫却清冽的眼神,还带着些军人烙印。
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了他眼前。果皮均匀地垂成一个完整的螺旋,露出里面淡黄脆嫩的果肉。
削苹果的手纤瘦却稳定,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只是指腹上还残留着一些薄茧。王玲玲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衬得她像一株经历风雨后重新舒展枝叶的植物。
“给。”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谢。”李凌波接过苹果,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微微一僵。
沉默持续着,只有李凌波缓慢咀嚼苹果的声音。
“我爸,”王玲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苹果刀光滑的金属柄,“交代了。”
李凌波咀嚼的动作顿住了。他抬眼看向她。没有眼泪,但那份平静下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暗流。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关于她爸最后的行为,警方的调查卷宗和玲玲后来拼凑的碎片,呈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令人心绪难平的版本。
“后来…依婷姐告诉我,”玲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触碰一块滚烫的烙铁,“那天…他带着人去撞门,跟南霸天他们打起来…甚至动了枪…不是为了抓我回去训斥,也不是为了撇清关系。”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鼓起巨大的勇气说出那个颠覆认知的真相,“他是…为了制造混乱。为了…救我出来。”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阳光似乎也凝固了。
玲玲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们知道硬拼不过,知道招娣贪财又狠毒……他不是不想交钱,而是,工厂破产了……”她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苹果刀,指节泛白,“枪…是他们最后的办法。是绝境中,一个冷血商人能想到的…唯一能吸引所有火力、制造最大混乱、给我…给你创造一线生机的方式。他枪杀了南霸天——!虽然…愚蠢又疯狂。”
她抬起头,看向李凌波,眼中没有原谅,只有一种沉重的、洞悉了人性复杂真相后的疲惫与悲哀。“他坐牢…罪有应得。但……他是我爸!”这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那个被她恨之入骨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留下一个扭曲、冷酷、却又在最后关头孤注一掷试图尽一点父亲职责的复杂剪影。
王玲玲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病床雪白的被单角。过了许久,久到李凌波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久到他手中的苹果核都快捏碎了。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苦涩又温暖的弧度。 “正是你被送医途中,我才真正知道…救我、护我、为我拼命的‘王莉莉’…是你。”她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李凌波的脸上,目光炽热而坚定,“李凌波,我在那个臭烘烘的壁橱里发过誓:只要你能活下来…我王玲玲,这辈子就跟定你了!这是我欠你的命!但我事后明白了,我不要和你做姐妹,我要做你的妻子!”
“但是,我的指纹用在女性身份上了,一段时间……可能几个月都无法进行男性结婚登记!”李凌波内心的兴奋被现在压下。这时传来王玲玲坚决的声音:“不登记也可以做夫妻的。”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阳光暖暖地照在王玲玲的脸上,她眼中那份孤勇的光芒,灼灼生辉。
“还有——那个‘龙哥’…身份是假的,人也不见了。背景很深,可能…是另一条线上的人。”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张惨白、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疲惫和更深沉的东西——一种近乎绝望的探究。是李云,李小花的父亲。
“凌波娃?”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李凌波有些局促:“二叔?您来了!”
李云点点头,目光却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李凌波身上。他佝偻着腰,一步步挪进来,脚步沉重,沾着泥点的裤脚蹭着地板。
“凌波娃,”他又叫了一声,声音更低了,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叔……叔问你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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