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波的心猛地一沉，他几乎能预感到那沉重的问题。他强迫自己迎上李云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剩下窗外远处模糊的车流声。王玲玲屏住了呼吸，担忧地看着李凌波。
李云的嘴唇蠕动着，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那简单的问题却仿佛千斤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终于，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控诉的绝望，问了出来：
“那么多人都被警察救出来了……玲玲也出来了……我家小花，我的妮儿……怎么就……”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哭腔，“怎么就没人把她也带出来啊？！”
那句质问像一把钝刀，狠狠砸在李凌波的心口。他眼前瞬间闪过娱乐城那混乱血腥的最后一幕：南霸天狰狞的脸，打手们扑上来的黑影，龙哥拽走玲玲的背影，还有……李小花在被南霸天揪住前，看向“王莉莉”时那惊惶、躲闪、最终化为投向打手们位置的复杂眼神——那无声的告密。
剧痛不仅来自身体的伤，更来自心底翻涌的苦涩与无力。李凌波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白色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能说什么？
说小花在关键时刻出卖了伪装成“王莉莉”的他？说正是因为她指向“王莉莉”的那一眼，才让南霸天彻底确认要“验货”，导致身份暴露，引发了最后的死斗？说如果他能早点开口坦白——“小花！我是你堂哥李凌波！”——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许小花不会选择告密，也许她能更快醒悟，也许……
但这所有的“也许”都只是无用的假设。
他无法说出口。王莉莉这个身份，连同她所承载的绝密任务、警局的布置，以及与玲玲之间的生死承诺，都是不能泄露的秘密。他不能说李小花出卖了王莉莉，因为这等于间接承认王莉莉身份有问题，会引发一连串无法预料的后果。他更不能说自己是王莉莉，这是铁的纪律，也是保护更多人的基石。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沉重得让人窒息。李云的眼神从绝望的质问，渐渐变成了更深的痛苦和不解。他看着李凌波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解释，一个能让他接受女儿没能生还的理由。
李凌波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愧疚和深沉的疲惫：
“叔……对不起……我……我没能找到她……当时……太乱了……”
他没有撒谎。最后一刻，他的确没看见小花在哪，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打走南霸天，扑向马仔，保护玲玲逃跑，然后就被淹没在拳脚和黑暗中。他只是在无法言说的真相之外，给出了一个同样沉重的事实——他没能救出自己的堂妹。
这句“对不起”和“没找到”，像抽干了李云最后一丝力气。他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去，身躯晃了晃，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他没有再质问，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李凌波一眼，那眼神里有痛、有怨、有茫然，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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