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的太阳还没越过村东头的白杨树，露水像碎钻似的缀在瓜田的藤蔓上，沾湿了刚踩进去的胶鞋。
黄普戴着草编帽，深蓝色劳保服胸前“黄氏甜瓜合作社”的白色字样被晨雾浸得有些朦胧，黑色手套裹着的手掌正麻利地将分拣框里的甜瓜按大小分级——果形周正、网纹细密的放进标着“特级”的白色泡沫箱，稍逊一筹的归入“一级”纸箱。
哪怕只有指甲盖大的磕碰痕迹，也会单独放进侧边的次品筐。
“动作快点儿！第一车货要赶在七点前送到县城果蔬批发市场，晚了好摊位就被占了！”村支书老李头举着扩音喇叭喊，他的劳保服后背已经汗湿一片，草编帽檐下的皱纹里嵌着泥土。
“分拣组注意，别把叶子混进去，装箱前再擦一遍果面，客户要的是品相！”
分拣区里满是此起彼伏的声响：泡沫箱堆叠的“咔嚓”声、剪刀剪断瓜蒂的“咔嚓”声、村民们低声交谈的笑语声，还有远处运输卡车发动的轰鸣。
黄普一边分拣，一边时不时抬头扫视全场，目光锐利而沉稳。合作社成立起，从最初的十几户村民发展到如今五十多户，这是第一次迎来甜瓜丰收旺季，每天要往周边市县发五车货，容不得半点差错。
“黄哥，你看这筐怎么样？”隔壁组的王婶举着一筐甜瓜过来，黑色手套上沾着新鲜的瓜汁，“我都按你说的标准挑的，没一个次果。”
黄普伸手拿起一个掂了掂，表皮带着清晨的凉意，沉甸甸的很压手：“不错，就这样保持。记住，咱们合作社做的是回头客生意，品质不能打折扣。”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大家辛苦点，这批货卖完，分红就能提前发下来，孩子们的学费、老人的医药费都有着落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村民们干劲更足了。谁不是冲着好日子来的？当初黄普牵头成立合作社，引进优质甜瓜品种，还请了农业专家指导绿色种植，不用化肥农药，全靠有机肥和生物防虫，不少村民一开始还半信半疑，现在看着自家地里的甜瓜又大又甜，收购价比往年高出一倍多，个个都喜笑颜开。
“哼，说得比唱得好听，谁知道这里面掺了什么猫腻。”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外围传来，打破了原本的和谐氛围。
黄普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只见韩二虎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站在分拣区边缘，身上穿的是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周围统一着装的合作社成员格格不入。
韩二虎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当初合作社招人时，黄普特意上门邀请过他，可他嫌种地辛苦，又觉得合作社成不了气候，还到处说风凉话，说黄普是想借机敛财。
如今看着合作社赚得盆满钵满，他心里早就酸得冒泡，尤其是听说第一批分红就要发下来，更是坐不住了。
“二虎，你在这儿瞎嘀咕啥呢？”王婶忍不住怼了一句，“合作社的甜瓜都是绿色种植，我们自己天天吃，有啥猫腻？”
“就是，当初请你加入你不加入，现在看着我们赚钱眼红了？”另一个村民也跟着说道。
韩二虎被说得脸上挂不住，索性往前挤了两步，直接插到了分拣队伍里，伸手就去抢旁边村民手里的分拣框：“我看看怎么就不能看了？这瓜田以前还是我家的地呢，我来看看自家的地长出的瓜不行吗？”
“你别插队啊！大家都在排队分拣，你怎么能乱挤？”被抢了分拣筐的村民急了，伸手去拉他。
“谁插队了？”韩二虎猛地一推，分拣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甜瓜滚了一地，有的还摔出了裂痕，“我乐意在哪儿就在哪儿，你们管得着吗？”
这一下，现场顿时乱了起来。几个村民赶紧弯腰去捡地上的甜瓜，脸上满是心疼。黄普快步走了过去，草编帽下的眼神沉了下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韩二虎，这里是合作社的分拣区，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请你出去。”
“黄普，你少在这儿装大尾巴狼！”韩二虎梗着脖子，故意提高了嗓门，“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偷偷给甜瓜打了甜蜜素就能蒙骗所有人！这瓜吃了不健康，说不定还会拉肚子！”
“什么？打了甜蜜素？”
“不会吧？我昨天还吃了好几个呢！”
“难怪这么甜，原来是加了东西……”
韩二虎的话像一颗炸雷，瞬间在分拣区炸开了锅。不少村民停下了手里的活，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互相交头接耳，原本忙碌有序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有些正在装箱的工人甚至停下了动作，眼神里满是犹豫和不安——要是真如韩二虎所说，这些甜瓜不仅卖不出去，还可能砸了合作社的招牌。
黄普心里一紧，他知道韩二虎这是故意造谣，想要破坏合作社的声誉。这个时候，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上前一步挡在韩二虎身前，黑色手套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种植记录，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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