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掺了沙的水,浓得化不开,把村口那棵老槐树裹成了模糊的剪影。
树身皴裂的纹路里还凝着昨夜的露水,风一吹,便顺着粗糙的树皮往下淌,在脚下的黄土路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黄普已经绕着瓜田走了一圈。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劳保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黝黑结实的胳膊,腰间的旧帆布腰带系得紧紧的,贴在皮肤上,像一层温热的铠甲。
右手虎口的浅疤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是开始种瓜时,被锄头柄划伤的。一年过去了,疤痕早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就像种瓜的手艺一样,刻进了骨子里。
“瓜跟人一样,得细心伺候。”他弯腰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一片带露的瓜叶。
叶片厚实,边缘却微微发蔫,指腹触到泥土,干燥得有些硌手——昨晚没来得及浇水,部分苗根已经透着点缺水的干枯。
他眉头微蹙,心里盘算着早饭前得把水浇上,眼下正是甜瓜膨果的关键时候,可耽误不得。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手机震动的嗡嗡声。
黄普直起身回头,就看见合伙人陈小海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迷彩帆布包,头发梳得整齐发亮,格子衬衫的领口扣得严实,牛仔裤洗得有些发白,左手腕上那块廉价电子表在雾里闪着光。
那是当初陈小海入伙时,他特意挑的,说“看时间方便,干活别误了时辰”,此刻表盘的玻璃面已经刮花了好几道。
“小海?”黄普有些意外,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这么早,拎着行李干啥?”
陈小海的脸绷得紧紧的,往日里总挂着笑意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两个酒窝藏得无影无踪。
他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屏幕亮了又暗,他却没接,只是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眼神飘来飘去,不敢直视黄普的眼睛。
“普兄,我……我找你说点事。”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像怕被打断似的,说话时还不自觉地打着手势,手指无意识地转着腕上的电子表,一圈又一圈。
黄普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安涌了上来。这几天陈小海就不对劲,瓜田的活计明显敷衍,人工除草的垄沟里还留着半截杂草。
本该他对接的那3笔本地超市的小订单,问起时也只说“快了快了”,更多时候是抱着手机发消息,聊到对象时眉飞色舞,一说起瓜田管理就含糊其辞。
他走到老槐树下,后背靠着树身,皴裂的树皮硌着后背,让他稍微定了定神。“说吧,实打实的,别绕弯子。”他的语气很平稳,可眉头却没松开,虎口的疤痕被掐得更紧了。
陈小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愧疚,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哥,我要走了——退出咱们的瓜田合作,以后不种瓜了。”
“啥?”黄普的声音陡然拔高,猛地直起身,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你说啥?这节骨眼上你要退出?”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瓜田。一望无际的大棚里,绿油油的瓜叶下藏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甜瓜,青绿色的外皮上已经泛出淡淡的黄晕,再过半个月就能采摘上市。
那3笔小订单,是陈小海之前跑遍县城周边超市谈下来的,说好下周送货,现在他要退出,订单怎么办?瓜田的活计,浇水、施肥、采摘、打包,光靠他和哑巴兄弟陈默,哪里忙得过来?
“我对象她爸妈催得紧!”陈小海急忙解释,语速更快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还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向往,“兄弟,你也知道,我家境普通,爸妈催婚催了好几年了。我对象是县城的,她爸妈说了,必须让我迁居县城定居,找个正经工作,不然就不同意我们结婚。”
他抬手抹了把脸,语气里带着点抱怨:“好哥们,种瓜太苦了,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啥时候是个头啊?县城里多好,有正经班可上,不用天天守着瓜田遭罪,还能让我对象和爸妈过上安稳日子。我想过安稳日子,不想再这么折腾了。”
黄普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得慌,又酸又涩。他想起两人开始一起谈创业的情景,挤在狭窄的工棚里,想起他对陈小海创业时说的话:“咱们一起把瓜种好,让村里人有事干、有钱赚,不比在外打工强?”那时候陈小海拍着胸脯答应,眼里满是憧憬,说“咱们一起努力,肯定能发财”。
一起盖大棚、育苗、授粉、抗台风,熬过了最艰难的起步阶段,园林式甜瓜基地刚有了起色,眼看就要见回头钱了,他却要走。
黄普看着合伙人陈小海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他理解陈小海对稳定生活的渴望,也知道他爸妈催婚的压力,可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遭罪?”黄普的声音沉了下去,“当初是你也热情地种瓜,说要一起发财。现在瓜快熟了,订单也谈好了,你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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