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朗的瞳孔,骤然收缩。
即使隔着雨幕,即使对方穿着如此古怪,即使那张脸被遮住大半……那身形,那下颌紧绷的线条,那种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为人托底的气质……
不是发小陈默,还能是谁。
陈默的脚步踏过积水,朝着谷口走来。他的步伐很稳,很快,对周遭狂暴的天气和那令人心惊的直升机轰鸣恍若未觉,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万小雅身上。他身后,又从直升机上下来了四五人,同样穿着白色或浅蓝色的外衣,有人扛着更大的箱子,有人推着带轮子的窄床(担架),动作迅捷而有序,沉默地跟在陈默身后,训练有素。
陈默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王二狗一眼。他的视线越过了王二狗,越过了如石雕般跪着的云清朗,径直落在万小雅那缠满麻布、气息微弱的身体上。他的眉头,在护目镜下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是一种专业性的、对伤情严重程度的迅速判断。
就在陈默即将与王二狗擦身而过的瞬间,王二狗终于按捺不住,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猛地抓向陈默的肩膀:“默哥,小雅姐,她……”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不是陈默出手格挡。而是陈默身后,一名同样穿着白色外衣、身形精干的年轻男子,如同鬼魅般侧前一步,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王二狗的手腕脉门上。没有用力,只是那么一搭,王二狗却觉得整条手臂陡然一麻,积蓄的力量瞬间消散大半,那抓出的手竟再也落不下去。年轻男子面色平静,甚至对王二狗微微点了下头,随即收回手,退回陈默侧后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二狗心中骇然,这轻描淡写的一下,显示出对方对劲力拿捏的精妙,绝非常人。
这几下变故,快如电光石火。陈默的脚步,终于停在了云清朗面前,不足三尺之处。
雨水哗哗地浇在两人身上。云清朗仰着头,雨水顺着他僵硬的脸颊流淌,他的目光穿过雨线,死死盯着陈默护目镜后那片模糊的冷白。那里面,映出他自己狼狈不堪、绝望透顶的影子,也映出怀中妻子了无生气的轮廓。
陈默微微垂眸,目光终于从万小雅身上,移到了云清朗脸上。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雨声和尚未停歇的直升机轰鸣传来,不大,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质地,每一个字都像手术刀般精准:
“清朗,让开,我给你带了专业的整形医生。”
云清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抱着万小雅的手臂肌肉绷紧,指节捏得发白。他喉咙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干裂的嘴唇却只吐出一点嘶哑的气音。
陈默的视线再次落回万小雅身上,这一次,停留得更久,也更冷峻。他抬起手,不是去接万小雅,而是用戴着某种薄而贴服手套的手指,极快、极轻地探了一下万小雅露在麻布外的颈侧,又在她鼻端停留了一瞬。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收回手,重新看向云清朗,护目镜后的目光依旧没有任何温度,只是那命令般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更加迫人的东西,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违逆的事实:
“现在,由我带来的医生接管。”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身后那几名白衣人已经无声而迅捷地围拢上来。两人展开那张带着轮子的窄床(担架),铺上干净柔软的无菌垫单;一人打开那个银灰色的箱子,里面赫然是排列整齐、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各种奇形工具(医疗器械)和瓶罐;另一人则迅速撑起一把大伞,遮在担架上方,隔绝了大部分雨水。
陈默不再看云清朗,微微侧身,对着担架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那是一种无需言语、长期磨合形成的绝对默契。
云清朗依旧跪着,抱着万小雅,像是失去了所有反应的能力。他看着眼前这群突兀出现、举止怪异却效率惊人的人,看着陈默那冰冷陌生的侧脸,看着那副倒映着暴雨和火光的护目镜……过往的恩怨、此刻的绝境、怀中妻子微弱的气息,还有那句“由我带来的医生接管”……无数激烈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咆哮,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紧抱的手臂。动作僵硬,仿佛那不是他自己的肢体。然后,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将万小雅,托向那张展开的、干净的担架。
陈默的手适时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他的动作专业而迅速,与另一名助手配合,将万小雅平放在担架上,并立即用一条保暖的银色薄毯将她盖好,只露出头部。他俯身,再次快速检查了她的瞳孔和呼吸,同时对旁边拿着箱子的助手说了几个简短急促的词:“初步清创准备,建立静脉通道,通知基地准备无菌手术室和烧伤单元,通知血库备血,联系皮肤科刘主任、整形外科张主任待命,准备直升机转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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