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虎子!!”
门外,传来祝大个惊惶失措变了调的嘶喊声。
吴老虎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烦躁地吼了一句:“大清早的,嚎什么丧!”
“砰!”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祝大个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嘴唇哆嗦着,指着外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吴老虎心里“咯噔”一下。
他推开祝大个,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办公室。
然后,他看到了那幅足以让他永生难忘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整个瓦器厂的后院,一片狼藉。
那座由他们兄弟几个,一砖一瓦亲手垒起来的、承载了他们所有梦想和希望的巨大窑炉,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堆冒着袅袅黑烟的废墟。
窑炉的主体结构,被人用蛮力从最脆弱的承重部位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精密的通风管道,被铁钎子捅得千疮百孔,扭曲变形。用来观察火候的测温孔,更是被砸得稀烂,只剩下几个黑洞洞的窟窿。
用来晾晒瓦坯的木架,被人推倒在地,成百上千块已经成型的瓦坯,被砸得粉碎,和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
不远处,那堆他花了大价钱的上等高岭土,被人恶意地泼上了机油和污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已经彻底废了。
吴老虎呆呆地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片废墟,仿佛自己的灵魂,也跟着那些破碎的砖瓦,一起被砸得粉身碎骨。
左向阳、林福来,还有闻讯赶来的工人们,都围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震惊、愤怒和不敢置信的表情。女工们甚至已经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谁干的……谁他妈干的?!”左向阳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在废墟里来回踱步,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完了……这下全完了……”一个老工人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这窑……没救了……”
“报警!快报警!”林福来最先反应过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吴老虎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这片废墟,最终,落在了那座被开了膛的窑炉上。那里,曾是他们梦想燃烧的地方。
“噗通”一声。
他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那片混合着泥土和瓦砾的废墟前。
这个在瓦盆村横行了数年,在县城里也曾呼风唤雨,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的“吴老虎”,第一次,像个被夺走了所有玩具的孩子一样,跪在地上,发出了痛苦和绝望的嘶吼。
“啊——!!!”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混乱和绝望的时候,一个沉默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是赵铁蛋。
他显然也是刚得到消息,连工作服都没换,脚上还沾着田里的泥。
他走到了依然跪在地上的吴老虎面前。
“起来。”
吴老虎没有动,他依旧低着头,双拳深深地陷在泥土里。
赵铁蛋弯下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哭有个屁用!”赵铁蛋看着他那双失神的眼睛,沉声说道,“窑塌了,天没塌!你还是不是个爷们!”
他指着那堆废墟,对吴老虎,也对所有人说:“他们不是乱砸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看这里,”赵铁蛋指着窑炉那个巨大的豁口,“他们砸的,是窑炉的‘龙骨’,是主承重砖。这里一塌,整个窑炉的结构就全废了。还有这里,通风口的回风道,被铁钎子从里面捅烂了。这样一来,就算把豁口补上,火也烧不匀,一窑的货,出来全是次品。”
他走到那堆被污染的高岭土前,抓起一把,在鼻尖闻了闻。
“是柴油,还混了猪粪水。够绝的,柴油烧不尽,会留在瓦坯里,形成黑点。猪粪水里的碱性,会破坏高岭土的黏性。这批料,神仙也救不活了。”
他看着吴老虎:“虎子,这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干的。这是懂行的人,是跟咱们有深仇大恨的、懂烧窑的内行干的。”
“懂行的人……”林福来喃喃自语。
“虎子!”他猛地抓住吴老虎的胳膊,急切地问,“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刘瘤子总往咱们厂里跑?他以前在窑厂干过,他懂这个!”
“刘瘤子?”吴老虎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他想起来了,自从自己和马瘸子闹掰后,刘瘤子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像一条嗅到危险气息的野狗,提前消失了。
“还有这个!”赵铁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废墟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样东西。他摊开手掌,那是一小块被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深蓝色布片。布片上,沾着一些黑色的污渍和……一丝几乎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东西。
“我刚才检查窑炉豁口的时候,在砖缝里发现的。”赵铁蛋说,“豁口边缘很锋利,他砸的时候,肯定不小心刮到了。这布料,是咱们村里染坊出的老土布。而这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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