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不是倒了,是断了。朱祁镇立刻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 有人在塔上动了手脚,而且是精准地切断了旗杆。这绝非瓦剌的游骑所能做到的,只有熟悉讯号塔结构的人,才知道旗杆的受力点在哪,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刺客,一击致命。
“查。” 朱祁镇的声音冷得像冰,仿佛能将空气冻结,“查最近三个月,所有接触过第三号塔图纸的人。查西山工坊,哪一批铁料被调去了居庸关方向。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查平波王府的采买单子,有没有管规、铁索、滑轮这三样东西。”
这三样,是搭建讯号塔的核心构件。
王瑾领命而去。于谦看着皇帝紧绷的侧脸,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忧虑。他忽然觉得,这场仗,或许比想象中更加复杂,更加凶险。敌人不仅在关外,还在朝堂上,在工坊里,在…… 血脉相连的弟弟府中。
“陛下。” 于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若第三号塔真如您所料,是被人为破坏,那也意味着,我们的讯号系统,已经暴露了。”“不。” 朱祁镇坚定地摇头,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如同夜空中划过的一道冷冽的流星,“这意味着,他们以为暴露了。”
他走回案前,抽出一张新纸,提笔写下一串命令。那字迹刚劲有力,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扎在纸上:“命,第一、二、四号塔,即刻改为二级密文。命,第五至第十号塔,依旧使用一级密文。命,所有暗桩,从明日起,改用‘蜂窝煤’标记传递消息。”这是工程师最常见的手段 —— 冗余设计。当一条线路被切断,备用线路立刻启动。当敌人以为破解了密码,他们拿到的,只不过是故意让他们看到的假信息,如同给敌人布下了一个迷魂阵。
“于卿。” 朱祁镇将纸条递给于谦,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知道什么叫‘双盲测试’吗?”于谦茫然地摇头。这些古怪的词,他听过很多次,但每次听都觉得新奇,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就是连执行命令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执行什么。” 朱祁镇的眼神在烛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朕要让那些以为看透朕的人明白,他们看到的每一层,都只是朕想让他们看到的那一层。”
窗外,晨钟忽然敲响,悠长雄浑的钟声穿透黎明前的黑暗,在整个京城上空回荡,仿佛在宣告着新的挑战即将来临。
朱祁镇走到地图前,指尖沿着那条从京城到宣府的粮道缓缓滑动。在第三号塔的位置上,他画了一个小小的叉,如同给敌人的阴谋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传令给郭登。” 他的声音在钟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洪钟般坚定有力,“让他今夜子时,派出一队精锐,不穿铠甲,不带火把,摸到第三号塔下埋伏。如果有人去修塔,就抓了。如果有人去毁塔……”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那就让他永远留在塔下吧。”
值房外,天色终于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但对朱祁镇而言,这场考验,才刚刚进入最紧张的阶段。他不仅要打赢也先,还要打赢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看不见的手。
而此刻,在千里之外的居庸关,一个身穿百户官服的男人,正站在第三号塔的废墟前,手中的钢刀还滴着血,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第四号塔,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仿佛自己已经取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他以为,自己切断了皇帝的耳目。却不知道,就在他身后五百步的山坳里,一双眼睛正通过千里镜,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是内厂的暗桩,代号 “蜂窝煤十三号”。
他手中的笔,正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卯初,目标确认。身份:宣府前卫百户,周德兴。行迹:亲手斩断第三号塔旗杆,现正用鸽笼传递消息。鸽笼标记 ——”暗桩眯起眼睛,看清了鸽笼底部刻着的那个图案。一条盘起来的蛇。与周忱收到的银锭底部,一模一样。第三号塔的消息,断了。但真正的消息,才刚刚开始传递,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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