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乾清宫东暖阁内,摇曳的烛火仿佛在与黑暗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角力。烛焰将朱祁镇和钱锦云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肆意拉扯,那影子犹如两根交缠的绳索,仿佛正紧紧勒住这帝国的咽喉,让人心生压抑之感。
朱祁镇手中捏着一枚从黑市收缴回来的假币,他的指尖缓缓在那粗糙的币面上摩挲着。那假币上的龙纹虽说仿得有几分形似,可仔细端详,龙瞳里的齿轮暗记仅有五弧,与真币相差甚远,边缘的齿纹更是疏密不均,毫无规整之感。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恰似一片只会招摇撞骗的叶子,毫无价值可言。
“真币还未问世,假币已然在城中满天飞了。” 朱祁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手将假币弹落在案几之上,“这些人,可比朕还心急如焚呐。”
钱锦云端起一盏刚刚沏好的松针茶,袅袅热气升腾而起,萦绕在她的眉眼之间,似是想要遮掩住她眼底那一抹难掩的疲惫。她才从西山工坊的密道匆匆赶回,甚至都来不及换上宫装,依旧身着一身商贾妇人的青布袄子,袖口处还沾染着煤窑的黑灰,显得有些狼狈。
“臣妾已让人在黑市上收购了三百枚假币。” 她轻声开口,那声音宛如经过精心打磨的银锭,清脆悦耳却又沉稳有力,“经过追查,所有线索都指向永定门外的兴和钱庄。臣妾仔细查过,钱庄的东家乃是林崇德的远房侄子,表面上与平波王府并无瓜葛。然而,三个月前,王府长史刘承恩却在那钱庄存入了五万两银子。”
朱祁镇并未言语,只是伸手接过那盏茶,用杯盖轻轻撇去茶汤表面的浮沫。茶汤碧绿澄澈,宛如一汪清泉,倒映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思绪。
“硫磺一事,臣妾也查得差不多了。” 钱锦云继续说道,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更低,仿佛生怕隔墙有耳,“通州关卡的守将姓吴,乃是周显的连襟。周显的舅父,在司礼监任职,负责笔墨事宜。而司礼监掌印曹吉祥,上个月刚刚收下永嘉侯府送来的一副前唐字画,价值…… 三万两。”
她没有再往下说,因为朱祁镇已经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了然之色,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三万两,足以买下西山工坊半条命了。” 朱祁镇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 “叮” 响,宛如一记警钟在这寂静的暖阁内回荡,“看来朕的好弟弟,可不单单只是觊觎银子,还妄图取朕的性命啊。”
暖阁内瞬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窗外,一只夜枭悄无声息地掠过,它翅膀拍打宫墙的声音,犹如掐断了一根紧绷的弦,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钱锦云伸出手,轻轻覆上朱祁镇的手背。那手掌冰凉,虎口处有着常年握笔而磨出的薄茧。她平日里甚少在他处理政事时如此亲昵,可此刻,她却莫名地觉得,这个背负着整个帝国命运的男人,此刻需要一丝温暖的慰藉。
“陛下,” 她轻声呼唤,那声音轻柔得仿佛在呼唤一个晚归的夫君,“臣妾有个想法,或许能够解开眼前这困局。”朱祁镇侧过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烛光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色,可她的双眸却明亮得如同淬火后的利刃,透着一股坚毅与智慧。
“你但说无妨。”
“臣妾心想,既然他们企图用假币来败坏我们的信誉,那我们不妨…… 将计就计。” 钱锦云的声音平稳得如同在谈论一笔普通的生意,可其中却暗藏着丝丝谋略,“臣妾记得陛下曾说,真银币的暗记要改成九弧齿轮,龙瞳微刻也要从‘庚子’换成‘辛丑’。”
“没错。”
“那我们可以故意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就说西山工坊的模具已然定型,九月底便会正式开铸。”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划着圈,仿佛在勾勒着一幅宏伟的蓝图,“但真正的模具,此刻就要秘密运往天津船厂。让徐月明在那边的船坞里,利用船用锻压机来铸币。而西山工坊这边,继续使用旧模具铸造废币,甚至…… 有意让几枚废币流出市面。”
朱祁镇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这是打算引蛇出洞?”
“不止如此。” 钱锦云嘴角微微上扬,那弧度竟隐隐有着几分朱祁镇平日里的影子,自信且带着一丝狡黠,“废币一旦流出,黑市上必然会有人收购。他们必定会将其当作宝贝般藏起来,可等真币正式发行之时,这些废币便会沦为笑柄。但臣妾想要的并非只是一个笑话,而是一本账本 —— 每一枚废币流出,内厂的人都会在暗记上刻下流出编号,顺着这个编号,就能追查到究竟是谁在囤积,谁在仿造,又是谁在给倭寇通风报信。”
朱祁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神中满是欣赏与赞叹。这个女人,总能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在最紧要的关头,将一盘看似死局的棋盘活,实在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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