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东岸，邢国中军大帐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巨大的兽皮地图铺在中央，胥犴与赫连勃勃相对而坐，烛火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如同两只即将搏噬的巨兽。
“渡河之难，在于首波。”胥犴的声音低沉，手指在地图上黑水河几个蜿蜒处划过，“林凡工事坚固，远程火力凶猛。若集中兵力强攻一点，正中其下怀，必成箭垛之的，损失不可估量。”
赫连勃勃粗壮的指节敲了敲案几，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淡黄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耐与野性的光：“那依大帅之见，该如何？总不能让我数万儿郎在此空耗粮草！我那五千勇士已过河，时机稍纵即逝！”
胥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深邃如古井：“正因赫连大帅已有奇兵先行，我等正面更需稳妥。林凡若察觉侧翼有失，必会抽调兵力回援，届时正面防御必有疏漏。此乃我军良机，但亦需等他调动之时。”
他不再卖关子，指尖重点在地图上三个位置：“我意，分三路渡河。中路，由此处‘老鸦滩’发起主攻，此处河面相对开阔，水流稍缓，利于大型木筏集结，但也必然是林凡防御重点。我会亲率两万精锐，配以大量盾车、楼船，在此处吸引其主力火力。”
他的手指移向上游一处：“左路，由此‘乱石涧’佯攻。此处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本非渡河良选。正因如此，林凡在此处布防可能稍弱。派五千轻兵，多备小型皮筏，虚张声势，做出强渡姿态，牵制其部分兵力。”
最后，手指点向下游：“右路，‘芦苇荡’。此处水浅泥泞，大型船只难行，但可涉水而过。派三千熟悉水性的精锐步卒，趁夜秘密潜渡，若能成功，可直插其防线侧后，与中路主力形成夹击之势。”
赫连勃勃听着，眼中的不耐渐渐被思索取代。他虽是草原之主，但也并非不懂兵法。胥犴这分兵三路，虚实结合的策略，确实老辣。
“三路并进……”赫连勃勃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中路吸引，左路牵制，右路奇袭。倒是稳妥。只是，这损失……”
胥犴面色不变，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残酷：“兵战凶危，岂能无伤？中路主攻，直面林凡最强防御，预计首批渡河部队，折损……三成至五成，亦属正常。若能成功建立滩头阵地，后续损失方可降低。左路佯攻，目的在于吸引火力，损失或在两成左右。右路奇兵，若未被发觉，损失最小，但若暴露，恐有全军覆没之险。”
他顿了顿，看向赫连勃勃：“至于赫连大帅的三万铁骑，需待我步军至少一路成功渡河，建立稳固桥头堡后，方可寻机快速渡河，发挥骑兵冲击之长。在此之前，还需忍耐，并随时准备以骑射支援渡河部队。”
赫连勃勃眉头紧锁，胥犴预估的伤亡数字让他心头有些沉重，尤其是那中路首批可能高达五成的损失。但他也明白，这是最现实的选择。用部分步兵的牺牲，换取主力特别是他宝贵骑兵的安全渡河机会。
“好！”赫连勃勃猛地一拍大腿，“就依胥犴大帅之策！我羌戎儿郎的弓箭，会为你们的渡船提供掩护！只望大帅动作快些，莫要让我那过河的五千儿郎等得太久，孤军深入，恐生变故！”
胥犴目光微闪，点了点头：“自然。时机一到，我军必全力施为。此外，还需赫连大帅派出游骑，加强对上游区域的侦察，务必确保你那支奇兵与我主力的联络畅通，以便及时策应。”
“这个放心！”赫连勃勃应承下来。
初步的进攻方案就此定下，细节还需各部将领进一步推演执行。但帐内凝重的气氛并未消散，反而因这即将到来的血腥强渡，更添几分肃杀。
与此同时，黑水河南岸，依托河岸丘陵修建的防御工事内，大康正扯着嗓子吆喝。
“快！快！把那架重弩给老子搬到三号垛口去！对，就那儿，视野最好！”
“火药箭！都检查好了，受潮的都给老子挑出来！”
“铁蒺藜呢？多撒点，就撒在河滩那片泥地里，让那帮旱鸭子下脚就扎穿脚板！”
一百五十名骑兵此刻化身工兵和弩手，紧张却有序地加固着工事，布置着杀伤武器。这些工事多为土木结构，半埋入地下，顶部用原木和夯土覆盖，留有射击孔和观察窗，彼此之间由蜿蜒的交通壕连接，结构巧妙，极具韧性。
军工工程司留下的几名工匠正在指导士兵调试几架造型奇特的大型弩车，这些弩车利用了滑轮组和扭力弹簧，射程和威力都远超普通弓弩。
“康营长，”一个脸上带着稚气但动作麻利的年轻士兵跑过来，“所有弩箭都已分配到位，火药箭单独存放，引信也检查过了。”
大康拍了拍他的头盔，咧嘴一笑：“好小子，手脚利索！等会儿邢国佬过来，给老子照准了射，射穿一个，老子赏你半斤肉干！”
“嘿嘿，营长，我要酒！”年轻士兵舔了舔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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